“喏,给你做的,赔礼。”
妙辛儿伸手接过,见娃娃脚上坠着两颗银铃,腰间系着彩绸,手上挥舞的缎带被夜风徐徐吹动,恰似昨晚跳舞时的自己,只五官更为稚嫩可爱。
“只是你做的?”
“嗯。”郝娴点头。
“这个你要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切,一个丑娃娃,谁稀罕。”
妙辛儿虽这么说,却飞快反转手腕将毛毡娃娃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我听说,你还做出过能生灵的毛毡鸟呢,怎么没见到?不会也是像跳舞一样,骗人的吧?”
“我除了跳舞和天赋,其他都是真的,尤其是努力这点,努力到我自己都想哭!”
郝娴深呼吸,继而咬牙切齿:“等我还完钱,就去找那杀千刀的偷鸟贼!”
………………
合欢镇外。
一位元婴期的修者怀中抱着只白毛肥鸡,缓缓降落在城墙数尺之外。
那肥鸡不知是什么品种,羽毛十分细密,恍若连成一片,而当它摆动身躯时,却又被光折射出片片如丝绸般顺滑的羽翼光彩,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璇玑真人腾出手,看了眼《百日报》,又问怀中的肥鸡。
“这个跳舞的郝娴,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郝娴?怎么跟你描述的好像不大一样啊。”
第九十五章
当日璇玑真人本欲直奔合欢宗, 奈何新徒儿的傀儡鸟实在非同凡响。
啾啾虽是鸟雀形态,升个级竟像是妖孽出世,完全超出璇玑真人对灵物进阶的认知。
从其饮下帝流浆的第二日起, 所到之处无不掀起一阵阵的白毛风。
——单纯字面意思,所有路过的东西, 只要有毛, 哪怕仅是只土狗都会被啾啾的气场薅成秃头癞毛狗。
璇玑真人倒不怕野狗野猫, 只沧澜界毕竟是修真界, 长毛的动物小半都是灵兽妖兽, 薅秃了前者, 他顶多赔点钱, 但薅秃了后者,绝对当即便要发生一场关于尊严之战。
又因有啾啾在, 越打,对方便越秃, 越秃,对方就越要打, 好端端的妖兽, 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只皮沙发, 看的连璇玑真人本人都心里贼不落忍。
在气跑了五只,气晕了三只, 气哭了两只, 气疯了一只妖兽,又赔了几十只灵兽主人的钱之后,即将成为妖界通缉犯的璇玑真人决定跑路。
可怜他堂堂元婴, 竟被逼的不得不找了处只有蛇虫蜥蜴一流才能存活的荒漠戈壁滩躲着, 才总算没再惹出麻烦。
更惨的是, 为了能提供啾啾进阶所需的养料,也就是毛,璇玑真人还得跟打猎似的,天天跑到荒漠与草原丛林接壤的地方,寻找凡兽或低阶灵兽拔毛。
被鸟雀追着啄的璇玑真人扪心自问,这绝对是他大几百年修真生涯中最丢脸,最不愿提及的一段可耻经历。
也许是低阶毛发品质太差,啾啾进阶所用时间比璇玑真人意料中长了不少,直到荒漠周边丛林里再看不见任何一只长毛兽,啾啾才终于灵气暴动,开始突破境界。
与进阶的铺垫相比,啾啾突破时动静不大,时间也极短,璇玑真人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呼吸停滞,思维也像是静止了几息,再回过神,面前毛毡灵鸟就变成了一只半人高的巨大毛团。
璇玑真人在毛团边守了一整晚,隔天鸡鸣破晓,毛团便如同飞蛾破茧般裂开了一个小缝,又在太阳彻底升出水平面后,钻出了一只……
“肥鸡?!”
璇玑真人及时捂住嘴巴,却还是被啾啾听了个正着。
它扑腾着翅膀便要往水边跑,可在荒漠戈壁里哪能轻易找到成片水源?
“镜子!”
啾啾尖叫着冲向璇玑真人:“给我镜子!!”
璇玑真人又不是合欢宗爱臭美的小姑娘,在乾坤袋里翻腾了半天,才给它找出一面水镜凑合用。
啾啾看到自己的新形象差点直接晕过去,本想化作孤鹜与逝去的美貌齐飞,却发现同美貌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的飞行能力。
——它,胖到飞不起来了!
“凶手!”
啾啾含泪怒斥璇玑真人,险些把对方啄成地中海。
随后一路,璇玑真人都在不停后悔为什么没给它弄些高档毛,傻鸟进阶疑似失败,遭殃的却是自己——他得抱着对方赶路。
别看啾啾是毛团成精,进阶之后分量却奇沉无比,走在地上踩两步,就能砸出几个大坑,张开翅膀扑腾几下,都能险些把毫无防备的璇玑真人扇飞。
进灵兽袋?绝对不可能!璇玑真人若敢张这口,它立马会哭天抢地撒泼打滚,喊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是个偷鸟害鸟贼。
而且不知为何,进阶之后除了御火术,大部分法术在它身上都会失去作用,但璇玑真人又不能真的用火对付它,敢搓出火苗吓唬两下,它就敢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往火上撞,当真是无所畏惧。
璇玑真人是正经傀儡师,正经到虽是元婴,却肩不提手不能抗,一切基本都靠傀儡服务,而直到如今,才知道锻炼身体的重要性,抱着蠢鸟赶路的他直感觉自己抱了个秤砣。
抱的胳膊都麻了,璇玑真人才总算找到一处能直达合欢的传送阵,也得到了新徒弟郝娴的最新消息。
他将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郝娴不是傀儡师?怎么又变成舞修了?”
啾啾也拧巴着脑袋,像雷达一样转着圈四处搜索。
“咦?小娴娴好像就在合欢镇,只怎么神识气息这么微弱?难道遇到麻烦了?……赶紧的别看了!快给我去找人!”
………………
“没必要吧你?”
妙辛儿对郝娴的鬼祟变装行为很是无语:“不就是赢了一场比赛嘛,我以前赢了那么多场也没你这么浮夸,还真当自己是了不得的名人了,怕谁循着味儿追来献花不成?”
闻言郝娴一拍脑门,又给自己贴了几张屏息符,保证半分气息也传不出去。
妙辛儿自被她拖进小巷已经站着看了半个时辰,烦躁的不得了。
“喂!你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吃个饭而已,用得着……”
“停!”
郝娴一指头堵上她的嘴。
“我那俩怨种朋友比寻犬都贼,不藏严实点,今天我这钱袋子算是别想保的住!”
“还有两个?!”
妙辛儿惊奇之后便是鄙夷:“这些年天之骄子虽出了不少,你却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有了裴霁还不够啊?你还想着红杏出墙!”
郝娴面无表情。
“我要是颗红杏,那俩人不光能薅秃我,还能给我把树砍了!”
见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古怪,郝娴翻了个白眼推着她出小巷:“行了行了,别瞎想了你,前些天我坑了我朋友一回,估计现在正在骂我呢,咱们得躲着点走。”
出了小巷,郝娴一边给妙辛儿将季云二人扫大街的故事,一边领着她直奔醉仙楼而去。
“前几天我进阶害的合欢镇塌了,估计他俩又得多干不少活儿,也不知道现在干完没,这要看见我,还不活生生把我吃了?”
“那也是你活该!”
妙辛儿跟在她身边浑身不自在。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多绯闻八卦,叫人看到我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了!”
当了这么久的合欢之星,郝娴受环境影响多少生出了点偶像包袱,变装也没舍得把自己往丑里整,只化作一位清秀男修,虽算不得英气逼人,却也看上去舒服讨喜,走在妙辛儿旁边活像一对小情侣。
“我跟你说,我那些八卦就是这么来的,全是误会,其实我跟裴霁,比我跟村口二黑的关系都清白。”
妙辛儿:“二黑又是谁?”
郝娴:“小时候村里的一条大黑狗。”
妙辛儿:“呸!……哎呀,你怎么又凑过来了!”
郝娴被妙辛儿推了一把,差点撞在树杈子上:“我不凑过来走不了啊!你没看这树挡了一半的路嘛!”
合欢镇不仅人会讹人,灵植也都耳濡目染沾上了一身坏习性。
前几天商铺们要赔偿,某些个成精的灵植也跟着讨便宜,钱它们用不到,但可以补灵气,悠然峰收到的赔偿清单上便有好些灵植专用聚灵阵,看眼下这意思,怕是讨不到赔偿便不肯起来。
妙辛儿刚见到躺在地上长的梧桐树,又差点被倒插着的柳枝绊倒。
郝娴好心去扶她,不料树枝子一抖,直接把人搂进了怀里齐齐摔倒在地。
郝娴是金刚女壮士,妙辛儿只是个柔弱小舞娘,伸手用力挣把了几下,哪里能推得开身上郝娴,登时又急又气大叫。
“喂!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快起来啊!”
小姑娘都快羞哭了,郝娴又被树杈子缠住了衣摆,情急之下只好用力一扯将法袍撕烂。
“刺啦——”
这下可好,郝娴的衣服只烂了个边,妙辛儿却被撤掉了小半截裤腿。
“臭流氓!”
两人还没站起身,旁边忽然蹿出来两个拿扫把的男修。
“放开那个小姑娘!真是胆大包天!合欢的人你也敢欺负!”
郝娴正要解释,扭头一看,正是季平和云自明。
两人黑了,也瘦了,盯着两只黑眼圈,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道袍,活像改道去了绝涯峰。
“完蛋!”
郝娴倒吸一口凉气,蹿起来拉着妙辛儿就要跑:“这就是我坑了的那俩人,快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季平挥动扫把在头顶旋转,瞬间带起一阵龙卷飓风,云自明则举着个大簸箕在季平身下接着,把吸回来的乱七八糟东西全都扫在里面,包括妙辛儿的半截裤腿。
而妙辛儿本人,手被郝娴死死拽着往前跑,身体却被吸力吸到半空,四舍五入就是个真人版风筝。
醉仙楼老板在楼上小酌,正喝得微醺眯眼往下面一扫,顿时酒醒了大半。
“呦呵,妙音宗的人花活儿还真多,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掌上飞仙惊鸿舞?!”
“抓流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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