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虽不是鬼物,魂体仍被郝娴散发出的灵气打散了些许。
但他始终抱着怀中之人没有松手, 眼中满是惶恐焦急。
“郝娴!郝二丫你疯了!没那个本事逞什么能!我的话都是耳边风吗!”
见孟司行至身边,他又忙不跌恳求:“鬼差大人, 求您救救她, 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只要她……”
“不必多言。”
孟司摆手拦住裴霁:“郝妹子若在这里出了事, 我们回去都没办法跟容辞大人交代。”
他从怀中掏出几颗金灿灿的小豆子:“你莫急, 只要她魂魄未散, 我们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段生话不多, 行事却更加利索,未再多言, 当即念咒将自己的金豆子自郝娴神台刻入体内。
两个鬼差动作不断,一炷香之后, 共一百零八枚金豆子便融入了郝娴周身大穴,让她半透明的魂体通体散发耀眼金光。
“现在怎么办?”
郝娴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裴霁越发着急不安。
“可是您二位的术法没有成功?还是还缺什么东西?”
“等。”
孟司道:“这些魂珠只能稳固她的神魂, 究竟能不能醒来, 还得看她的造化和天意。”
裴霁正要问造化和天意又是何意,不远处祭坛上的人又喊了起来。
“喂!各位恩人!”
凭空莫名降下惊雷, 不仅将村长等人劈了个灰飞烟灭, 也将祭台劈倒大半。
除了能看到鬼物的白依竹,其余人皆是一脸惶恐,甚至比刚才都要惧怕几分, 挤在未被黑物污染的一小堆柴火上, 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喘。
白依竹知道郝娴是雷灵根, 但没想到她的雷灵根能厉害到这种程度,一时间也被吓得丢了魂,等再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还被绑着。
“能不能劳烦各位恩人放开我先,我也许有办法救郝师姐!”
孟司手指掐了个诀,冲着祭台方向一点,十三人便尽数脱了困。
其他人如今哪里看不出这边真的有鬼,虽得了救,仍是惧怕万分,连道谢都顾不上,掉头便跑。
唯有白依竹一人直奔郝娴而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想碰又不敢碰,两只手不停乱摆。
“郝师姐,郝娴!你醒醒啊!哎呀哎呀,等着,我有……”
他说着便在身上翻找,然摸来摸去,什么东西都没摸到,当即脸煞白一片。
“我的乾坤袋呢?!”
孟司面露可惜:“那位村长摸过你的乾坤袋,许是沾染了煞气,被雷一劈,就……”
白依竹好险没同郝娴一起晕过去。
“我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啊!!”
裴霁知郝娴是为了救这人才落入危险,如今看他像是更心疼乾坤袋的样子,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
“哼,她以命抵命,莫非还不值你这一乾坤袋不成?!”
“不是的,裴大哥,我乾坤袋里有……”
白依竹刚想解释说自己没那个意思,郝娴的魂魄就忽的脱离裴霁怀抱,直直向上漂浮而去。
众人大惊,想要去捞那身子,却发现双脚仿佛皆粘在了地上,如何挣扎都挪不了半步。
裴霁嗔目欲裂:“郝娴!”
白依竹虽有些小滑头,却也不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眼见郝娴就要因救他连鬼都做不下去,当即泪水就流了满脸。
“郝师姐,我、我……”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哭了半晌,嘭一声,头重重嗑在了地上:“日后,我定每日为师姐燃香,每周为师姐供奉香果,每月为师姐烧与万钱,只求能保住师姐魂魄不散。”
岂料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道女声。
“你,说的是真的?”
“嗯……嗯?!”
白依竹猛然抬头,只见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郝娴,如今正神采奕奕盘腿飘在半空,周遭无数金色光点围着她缓慢旋转,继而融入她的魂魄,让其仿若一尊金佛在世。
“你没事了?!”
白依竹脸上挂着泪,咧嘴笑的像个傻子。
倒是刚才急到发疯的裴霁,如今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淡定的立在一旁。
只有背于身后的指尖,在袖口遮掩下仍颤抖个不停。
段生笑:“看来郝妹子果真是有大运道之人,如今功德金光加身,岂止因祸得福。”
孟司也笑,不过却是对着白依竹。
“她没事了,你却有事,刚才你发的宏愿,誓言已成,以后若不照做,便会万事霉运加身啊。”
白依竹一怔,可想郝娴死都死了,还未自己操心,也是感动:“应该的,师姐救我一命,我为她诚恳供奉也是天经地义,定要助她早日投个好胎!”
大不了烧十年,郝娴投胎了,他也就算信守诺言了。
郝娴挺无语:“没事你瞎发什么愿,我一活人,要别人天天烧香供奉干嘛!”
“活人?”
白依竹揉揉眼睛:“你这怎么看都不像活人啊。”
“那是因为……对了!”
郝娴这才想起来整件事的真正主角:“现在人都死了,周林这笔买卖咱们到底算不算做成了啊!”
“做成了。”
众人齐齐回头,少年瘫坐在地上,罐子已经碎成了一地残片,被撕裂的牛皮纸间静静躺着一片红色羽毛。
“当初只说保我半日清明,你们做到了不是吗,我的身体里已经打上了印记。”
孟司叹气:“如此也好,这些恶人终究也算是死在煞气之中,而你也还有十年可活。”
周林却摇摇头,已是再无半分求生之意。
“请您现在便取走我的神魂吧,大仇得报,我也无亲人牵挂,再活在这世上不过行尸走肉罢了,唯余痛苦。”
“不啊,活着才有希望。”
郝娴实在见不得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心求死,便劝。
“你妹妹如果只是被凡火烧死,又没被煞气侵蚀,说不得还有投胎的可能,到时候让鬼王大人给她走个后门,赶第一批投胎,你还有十年寿数呢,足够护着她长大。”
裴霁也是少年人心性,当即便打保票。
“你妹妹无论有没有灵根,我都答应你,将她护在玄机楼,总归能平安一生无忧。”
闻言周林眼中顿时又亮起了光,但他也不敢尽信人修能管死事,只转身去看两位鬼差,倒头便拜。
孟司笑:“你可别求我,鬼王容辞欠了郝妹子的人情,这事她肯帮你就绝对没有问题。”
………………
在重返鬼道之前,两位鬼差又带着几人去了趟发现煞气的林子。
此时已有数名鬼差围在林子周围,将金色圆珠投向煞气之中。
煞气接触到珠子,就像火见了水,迅速化作青烟消散,而珠子净化了煞气,也似纸见了火一般,转眼便化作尘埃消散在夜风里。
其他鬼差们见孟司两人过来,忙拉他们询问方才惊雷之事。
几位人修没敢靠近,避开煞气池,远远躲着张望。
白依竹虽经此一事面对鬼物胆子大了几分,但还是等鬼差走了才敢问出心中惦记好久的疑惑。
“郝师姐,你这是怎么搞的啊?”
郝娴叹口气,将一番经历与他道来。
又说:“等你离了这里,就找个地方买块水镜将此事告知宗门,也免得他们担心。”
“可是。”
白依竹一脸痛苦:“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啊。”
几人顿时沉默,倒霉孩子算是彻底破产了,然郝娴和裴霁倒是有钱,却也没办法给他。
“那你只能辛苦点,自己想办法走回宗门了。”
白依竹的痛苦立刻化为恐惧。
“我前脚踏出传送阵,后脚那传送阵就被他们砸了,现在我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走回去啊?!”
知道郝娴没死,他又觉找到了主心骨:“郝师姐,你干脆送佛送到西,我就在这儿等你了,待你和裴大哥从鬼道出来,来这儿接我一趟行不行?”
修仙界虽向来以修为论尊长,但到底郝娴现在的外貌也跟周林差不多,搁寻常人身上难免别扭,而白依竹明明比郝娴大不少,叫起师姐来却是一喊一个顺口。
郝娴知他德行,裴霁却有些受不了:“谁是你大哥,这么大人了,连宗门都找不回来,你们合欢宗真是……”
“行吧行吧。”
郝娴打断裴霁,毕竟对方的乾坤袋也算是被自己劈没了的。
“你跟周林在一起,别走散,我们回来就告诉周林他妹妹投胎在何处,顺便接上你,然后咱一起蹭裴霁的飞行法器回宗,嘿嘿。”
裴霁强忍翻白眼的冲动:“我欠你的了郝二丫?从小到大,但凡遇见你我就没好事!”
他忽想起一事:“对了,你劈雷之前说又欠我什么人情来着?”
郝娴也才反应过来,玉佩放在乾坤袋里,而乾坤袋在鬼道之中,田叔明显是跟着自己的魂一起来的,又如何能拿走另一处的玉佩?
她正要再问田叔,两位鬼差已经从远处回来。
孟司道:“你们可知,这一枚功德金珠便需三世善人功德炼化,而仅面前这一片煞气池,便已毁了数百枚,仍未能完全净化。”
他对几位人修郑重:“功德金珠抵的了一时,抵不了永久,且地界若无功德加护,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千年煞潮将至,还请诸位通知宗门,早做打算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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