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辰听到武安君笃定的语气就知道她一定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便说道:“我确实是崔瑾辰,因为一些原因欺瞒了武安君,还请您恕罪。”
“本君不追究你的责任也对你为何隐瞒真实身份不感兴趣。只是如今你母亲在崔邑,如果你想归家的话本君可以帮你联络。”
“我想与母上见面,但我不想回崔家······”崔瑾辰每次想到母上,都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有些任性,但一想到大爹冷漠的脸和昨日哥哥嚣张跋扈的样子又有些退缩。
并且就这么回到崔家的话,等待自己的只能是待字闺中然后嫁人的命运。崔瑾辰想开一家医馆,但这对于男子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想与你母亲见面但不想让世人知道崔家二少爷还活着?这好办,我给她送一封密信,然后你们就在梅宅相见吧。”姜煜成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之后没有什么去处本君可以推荐你去太医院,如何?”
崔瑾辰想着这种安排目前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便点点头同意了。
姜煜成转身刚要踏出屋门,想到以崔涵的性子牠肯定不会老实待在自己房内,说不定会千方百计爬床来缠着自己,便回过身来对崔瑾辰说道:“这几日本君也暂住在梅宅,你不用拘束,就像往常一样就好。”
崔涵果然估算着姜煜成回府的时间,先用新鲜的玫瑰花瓣给自己跑了个澡,又穿上时下最流行的薄纱裙,把自己裹在姜煜成床榻上的被褥里等妻主回来。
然而夜已过半,所等之人还没未归来。
思琴战战兢兢地告诉主人武安君在梅宅歇下的消息后,崔涵非但没有发怒,甚至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十分诡异。思琴看着崔涵的反应不禁背后发凉,暗道小主子肯定又在谋划什么事情了。
贺正夫前脚收到崔涵的书信,后脚姜煜成的密信就被送到了崔家主崔华手中。贺正夫得知崔瑾辰还活着的消息先是惊惧,后面心情又渐渐平复下来,心想不管怎样,妻主都要顾及崔涵已经是武安君侧夫这个事实。
崔华查看武安君的密信后恨不得马上就去都城与二男儿相认。她先去侧院探望自己前些年新得的女儿,又去贺正夫那里告诉牠自己有急事要去都城。
贺正夫不能明着问是不是崔瑾辰的事,只能旁敲侧击,却什么都没有打探到,牠不甘心,最后请求妻主带自己一起去。崔家主沉吟了半晌最终答应了。
话说崔涵与姜煜成被先王定为娃娃亲后,巴结崔华的人能从东城排到西城。
陈家作为没落世家为了与崔华攀上关系用了一个虽然俗套但百试百灵的计策——在宴会上将崔华灌醉后让她与自家小男儿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污蔑崔华毁了牠的清白。如此一来,崔华为了自己的声誉不得不娶了陈家小男儿做侧。
崔华一开始对自己莫名其妙娶回家的陈侧夫不甚上心,然而就在陈侧夫入门的第二年,崔华就一举得女,陈侧夫则父凭女贵,在崔府中甚至能与贺正夫平起平坐。
这些小插曲并没有造成多少影响。
几日后,崔瑾辰与马不停蹄赶来的母上在梅宅相见。母男二人相见皆泪眼婆娑,无语凝噎。几个时辰后,崔华与姜煜成坐在在庭院中的石桌旁对弈,崔瑾辰则站在一旁为二人续茶。
“武安君能寻到我二男儿,臣不胜感激。”
“岳母不必客气。崔瑾辰不仅是本君的恩人,还是本君的小舅子,可见这都是缘分。”
“小儿说牠今后要去太医院当值,臣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不舍,但······唉,这些年来臣实在亏欠牠太多了。虽然没有公开认回瑾辰,但臣还是希望牠能过上崔家二少爷的生活。隐瞒身份进入太医院,尤其作为男子,臣担心牠会受到排挤······”崔华说着看向姜煜成的脸色。
姜煜成会心一笑,说道:“岳母多虑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管怎么说本君都会照拂一二的。”
第二日,崔瑾辰随姜煜成去太医院报道。崔瑾辰的医术虽然已经得到了高赫奇的认可,但为了不显眼,牠提出按太医院的规矩来,先从学徒干起。
由于目前齐王还没有正式扩充后宫,负责诊治齐王夫侍的男医师人手充足,姜煜成只能暂时将崔瑾辰安排在药房打杂。
王宫的药房基本上储存了天下所有能搜集到的药材,崔瑾辰每日跟着总管晾晒并整理这些药材,涨了不少见识。但牠也发现以往跟着师母云游义诊时时常用到的一些普通却效用不错的植物却没有被药房收集,比如玉米须。
玉米须在民间十分常见,可以大量收集,对百姓来说几乎不需要任何成本,水煎饮用可即利尿消肿。
崔瑾辰在翻阅王宫药典时发现上面几乎只记录名贵药材,虽然一些名贵药材与玉米须的功效相同,但牠认为还是廉价易寻的材料更有优势。因此崔瑾辰把自己的这一想法告诉了总管。
然而崔瑾辰作为一个既不是春季考核考进来的学徒,也不是明目张胆自报门户前来镀金的世家少爷。来路不明、走后门、与武安君关系亲近、长得好看等等因素让牠在男学徒中间备受排挤。
“哎呀!”一个抱着水桶的学徒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撞在了崔瑾辰身上。桶里的水泼洒出来,崔瑾辰不仅身上的衣衫湿透了,怀里刚晾晒好的灵芝也沾到了水然后掉落在地上。
“你怎么不长眼睛啊!明明看到我着急还往我跟前凑,累死我了,知道打这一桶水多费劲儿吗!?”
正在嚷嚷的是太傅家的小少爷。
太傅送自家小男来太医院的本意是磨砺一下牠的性子,但没想到这个从小被骄纵的孩子非但没有沉下心来反而更加飞扬跋扈。
崔瑾辰进太医院之前,这位小少爷就仗着自己母上的官职高当起了小霸王,在见到家世不明又容貌昳丽的崔瑾辰后更是带头刁难牠。
崔瑾辰如何看不出这位小少爷是故意撞在自己身上的,但牠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与“小霸王”计较。
小少爷见崔瑾辰不吭声,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恼羞成怒道:“诶呦,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呢,我这刚打的泉水淋到你身上就有味儿了。”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掩住口鼻。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乡巴佬,居然还想用玉米须代替茯苓?王族怎么能和贱民用一样的东西?”
小少爷的跟班们也在一旁应声附和:“就是就是,贱民想出来的主意简直是在侮辱王室!”
小少爷羞辱了崔瑾辰一会儿后又觉得无趣,便领着跟班们迆迆然的走了,经过地上散落的灵芝时还踩了几脚。
等这些人散去后,一位刚刚站在架子后面的医师匆匆跑出来,帮崔瑾辰把地上的灵芝捡到竹篮里。
“谢谢。”
医师压低声音说道:“唉,王澜仗着自己母上是太傅无法无天惯了,连太医令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等明年就好了,明年牠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自然会归家等着说亲,到时候太医院就能清静不少。”
这位医师看起来三十出头,但鬓角已经生了几根白发,面上常年带着几分愁容,医师袍子也被洗得发旧,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因为不敢得罪太傅之男,哪怕见不得新来的小学徒平白挨欺负,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像这次一样偶尔悄悄帮帮牠。
姜煜成刚跨进药房的大门就看见崔瑾辰衣衫尽湿地蹲在地上捡着灵芝。
“怎么回事?”
“见过武安君。”崔瑾辰和旁边的女人赶紧起身向姜煜成行礼。
医师抬头时瞧见武安君看向自己的眼神打了个寒颤,随即找了个借口退开了。
姜煜成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它披在崔瑾辰身上,皱眉问道:“怎么弄的身上都湿了,可有人欺负你?”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和别人撞到了。这些灵芝都沾了水,我得赶紧去把它们晾干。”
“别先管什么灵芝了,先去把湿衣服换了。”
姜煜成一把拿过崔瑾辰手里的竹篮将它递给了闻讯小跑过来的药房主管,然后拉着牠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你住在哪?本君先监督你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儿有事要告诉你。”
崔瑾辰无法,只能领着姜煜成来到自己住处。
这时学徒们都在前院忙碌,后院内空无一人。崔瑾辰前脚打开自己住所的门,姜煜成后脚就跟了进来。
“您这是······?”
姜煜成也没想到室内环境如此简陋,进来后只有一间屋子,没有任何隔间,六张窄床紧挨着摆放,角落里只有一个用来洗浴的大木桶。
环顾四周,如果崔瑾辰在这里换衣服的话,她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遮挡。
“抱歉,是本君唐突了。”姜煜成感到些许尴尬,赶紧从屋内退了出去。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崔瑾辰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后看到姜煜成抱着膀背靠着树干在等自己。
“你母上想让你跟贺正夫和崔涵见一面,现在她们都在本君府内。你是怎么想的?要是同意的话本君去跟总管打声招呼,现在就可以载你去府邸。”
这种传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姜煜成亲自来做,但在下了早朝后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我······”崔瑾辰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母上马上就要回崔邑了,自己以后想与母上见面也不太容易,再说大爹和哥哥牠们又不能真吃了自己,于是说道:“我现在就跟您过去吧,麻烦武安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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