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美术馆,我漫无目的地在市区游荡。
直到商店纷纷关门,我才回到车上。
准备要倒车时,踩油门的右脚踢到一个东西,我弯腰捡起。
是一台四驱车。
想着应该把它丢出车外,每一根手指头却紧紧握着它。
彷彿我又听见她严谨却温柔的声音。
升上国中后,每次学校上到她曾经教我的知识时,总觉得厌恶。
直到我看了阿爸的遗书。
想起小肠,书妍,和阿爸,我应该要继续厌恶她的。
就像之前的十数年那样。
忘了她所有的好,忘了她如此爱我,让自己恨她。
可是现在,我没有勇气。
因为小肠的秘密,因为我的偏执。
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剩下她。
下了车,依据七岁的小肠教我的方式,发动了四驱车,放在地上。
倏地,它飞快地往前衝。
我追着它,奔跑在河滨公园长长的泥土路上。
一个又一个路灯在头顶飞闪而过,踩过一个又一个随风摇晃的树影。
我想起她的笑脸,她温柔的声音,我发烧时放在额头上那冰冷的手。
想起她送我的每一本书,为我写上的每一行笔记,还有那22台四驱车。
我不用当阿爸的长子,不用当小肠和书妍的哥哥,她让我只是她的孩子。
就算她不爱阿爸,不爱小肠,不爱书妍。
但她爱我。
我只是她的孩子。
就算在我决定让自己被全世界遗弃的此时此刻。
我只剩下她。
我只剩下她。
我只剩下她。
但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道车灯飞逝,将衝上马路的四驱车辗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