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黄金。」笛午斩钉截铁道。
千罗棉满是狐疑看着笛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把桃子从古城送回京中豪宅时,笛午也回来了。千罗棉正想问他夜萤的下落,笛午便说有要事要议,支开桃子把千罗棉拉进了庭院凉亭中。
他这是要卖情报给我吗?千罗棉心想。
「你给我一百两黄金,我就把桃子嫁给你。」
千罗棉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什..什么?」千罗棉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露出了『我懂』的表情,笛午贼笑道:「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屁颠屁颠地来找桃子,你要跟我说你不喜欢她,谁信啊?朝廷高官,一百两黄金应该不算多吧?你肯给,我就把桃子嫁给你。」
这就是笛午所谓的拨乱反正。
为了歷劫成功,笛午无论如何必须把桃子送到他身边。
但平白无故让他娶,千罗棉一定会有所怀疑,便出了卖徒敛财的下策。凡人多贪财,用这个理由,他应该会相信。
但神仙也有算错的时候。
千罗棉站起身来,气得都要拔刀了,怒骂道:「你疯了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物件!」
笛午将眉毛一挑道:「哎哟,所以不是你不想娶,而是不想花钱?」
「不是!」千罗棉怒回。
「你不会是要讲价吧?」笛午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道。
千罗棉怒不可抑,喝道:「我不娶!」
正想离开,千罗棉却突然想到笛午该不会是财务出了问题想卖桃子吧?自己若是不出钱,他万一卖给别人怎么办?
无可奈何,千罗棉咬牙道:「一百两黄金,我可以给,但是我不会娶她。」
他这话一说,笛午费了好大劲才强压下自己想上扬的嘴角。
看来千罗棉不是不喜欢桃子,而是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不想用钱换。
只要是喜欢,那就好办了!
笛午假装哀怨道:「唉,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就是个修仙之人,快要成仙了,相信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见证过了我的修为。眼看进入飞升的最后关头,我现在只想目空一切,归隐深山,潜心修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徒儿,既然你对她有情,那就託付给你吧!」
「潜心修行?目空一切?那你要一百两黄金做甚?」千罗棉可是半点也不相信笛午的鬼话。
笛午露出怜惜的模样道:「毕竟是嫁人,不想太委屈桃子,想说置办点嫁妆啊!你若是真有心,大不了我就不收了。」
「你究竟是在演哪齣?几天前你才刚盛气凌人地跟我说她是你的人,现在又要把她交给我?」千罗棉怒道。
他不说,笛午差点都忘了自己做过这事。
急中生智,笛午道:「你也知道我修仙,无意间掐指一算,发现你跟桃子乃是命中注定的因缘,不忍心你们浪费光阴,便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她跟一个宦官是命中註定?你确定你没算错?」千罗棉依旧是半点也不相信笛午的鬼话。
他不说,笛午差点也忘了千罗棉是宦官。
但信口开河是笛午的强项,他换了个套路道:「唉,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我不是凡人,而是个妖精。人妖殊途,一直待在桃子身边会折损她阳寿。但她年纪还尚小,在这兵荒马乱的世上该如何自立更生呢?为了她好,只能忍痛割爱了。」
「你要不要先打好草稿再决定要说哪一套?」千罗棉只觉得莫名其妙。
笛午瞪大双眼道:「我说的是真的!一开始我捡她回来就是打算当紧急粮食,但你别看她现在可爱,她小时候更加可爱,一时间下不了口,就拉拔大了。如今有感情了,不帮她安排好我哪能放心离开?只能拜託你了。」
「有感情你还对她下毒?」千罗棉怒问道。
「说来话长啊!你看她虽中毒,却从未毒发过,不觉得蹊蹺吗?她之所以会中毒,其实是阴错阳差替我挡了灾,所以我一直在用妖力帮她抵抗冰破寒。再说了,她要是没中冰破寒,你也没命好好在这里跟我说话。」笛午道。
「你...」桃子中毒明明就是笛午害的,却把千罗棉给拉下水,气得他无言以对。
见千罗棉无话可说,笛午心想自己成功说服他了。
千罗棉深吸了一口气后,却怒道:「你真的是有病!你师徒俩以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别来烦我!」
哎呀?不应该啊!喜欢的姑娘白送你也不要?没这个道理啊!笛午心想。
「你若是执意不收,我又不忍心放她一人受苦,那就只能一刀了结她囉!」笛午试探道。
『嗖』一声。
千罗棉将怜殤出鞘,抵着笛午的脖子。
「敢在天子脚下杀人,你活腻了吗?」千罗棉冷冷道,语气让人不寒而慄。
笛午不慌不乱,缓缓道:「你打不过我的。」
定睛一看,笛午早已用扇根挡下了怜殤锋利的刀锋。
「那你就试试看。」千罗棉狠狠道。
轻轻推开怜殤,笛午堆起笑脸道:「我是要把我徒儿嫁给你,你这么兇干嘛?」
「我不要!」
千罗棉说罢,收刀入鞘,离开了豪宅。
好好跟你说你不听,看来得下点猛药了!笛午心想。
【硬塞给你】
半夜,千罗棉正躺在床上沉思,突然感到有人在用扇子拍他,惊而起身。
正想拔刀,却被笛午用扇子将刀柄给顶了回去。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千罗棉慌乱道。
笛午一脸高深莫测道:「我乃修仙之人,自然有仙术傍身。普通宫门,拦不住我。」
「你不是妖精吗?」千罗棉提醒道。
笛午脸色一沉,微怒道:「妖精就不能修仙了吗?你瞧不起谁啊?」
「你到底要干嘛啊?」千罗棉实在是不想陪他继续疯下去了。
「你知道我要干嘛的呀!」笛午諂笑道。
千罗棉无可奈何,坐正道:「你若是真心在乎你徒儿,就该好好替她找个人家託付,而不是逼她嫁给一个宦官。」
笛午露出欣喜神色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但好人家不好找,我这一去寻,少则数月,多则数年,在这期间,桃子就拜託你啦!」
「啊?我为什么要替你照看徒弟啊?」千罗棉不可置信道。
「反正就是这样,我走了!桃子你自己看着办,不想理她,我也没法逼你,此生可能就不再见了!」笛午说完,将扇子打开一晃,消失在了千罗棉的房中。
第二天一早,孙尧便回来通报说豪宅中果真只剩下桃子一个了。
「房主,该如何处置?」孙尧问道。
千罗棉怒望向孙尧,说道:「什么处置?她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何来处置一说?」
孙尧点了点头道:「诺!那属下便不再打搅这户人家了。」
但没走几步,孙尧又被叫住了。
「一个姑娘家,独自居住在这么大间的豪宅里,难免会有宵小覬覦。多长点心,别让歹人有机可趁。」千罗棉叹了口气道。
孙尧露出了微笑,退到房外。
所以她师父真的走了吗?他为什么突然又要把桃子丢下呢?千罗棉沉思着。
偏偏就在他下定决心远离她时,她就被丢下了。
就当不知道吧!昨日在宅前告别时,她那么开心地奔向她师父,应该是不会再想起我了。千罗棉心想。
眼角撇见床上有什么反光的东西,走近一看,竟然是悉心石簪子,想必是笛午刻意留下来的。
突然千罗棉有股衝动,想带上簪子,听听桃子在想什么。
但手才提起,他就放下了。
他心知只要一听见桃子的心声,必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如潮涌般,向着桃子翻滚而去。
千罗棉能忍住不找,忍住不看,忍住不碰。
但唯独忍住不想,他做不到。
【端纪王】
在与乾宇帝匯报完邹王之女的进展后,千罗棉缓缓走出大殿。
数日不见,乾宇帝的情况更加恶化,几乎是坐不直身子了。若不是嘉贵妃在一旁扶着,只怕根本撑不到汇报结束。
可惜千罗棉带给他的却不是一个好消息。
乾宇帝时间不多了,若不尽快扳倒邹王,只怕黎国会风云变色。
迎面而来的是御林军护卫长,以及乾宇帝处心积虑想要让其继位的端纪王。
乾宇帝虽与自己的后妃们只生了一儿一女,但宫里人人皆知端纪王就是乾宇帝早年与表嫂苟且生下的私生子。
本来他藏着掩着,但在太子薨逝后,端纪王成了他唯一血脉,便开始大力提携。
说来也实在是讽刺,这群皇亲国戚一个个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到头来却要御前房的一群宦官为此奔波劳碌。
「参见端纪王。」千罗棉作揖道。
端纪王一脸不屑道:「千罗棉你竟敢带刀面见圣上?也未免太过嚣张了!」
端纪王前半生活在见不得光的阴影中,如今拨云见日,巴不得人人都敬他怕他,因此看能先斩后奏的千罗棉十分不顺眼。
千罗棉拔下怜殤双手举着说道:「回稟王爷,怜殤乃过千杀之刀,功绩显赫,无论是谁人配戴,圣上皆允许面圣。王爷若是想,也能配戴着它覲见圣上,只是千杀之刀戾气厚重,王爷敢拿吗?」
端纪王被激,伸手想拿,但看见怜殤周围泛着蓝光,彷彿一千个冤魂在呼喊一般,愣是下不了手。
「王爷若不拿,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千罗棉收起怜殤,迈步离去。
等千罗棉走远了,护卫长才道:「怜殤邪魅,一般人碰了可是会减损阳寿的。王爷乃千岁之躯,不碰才是正确之举。也就只有像千罗棉这样的阉狗,才能以残缺之身挡煞。」
端纪王嘖了一声,忿忿道:「该缺的不缺,哄圣上开心的本领他们家可半点没少。」
他本想藉着寻找邹王之女的下落在乾宇帝面前表现一番,不想这份功却被御前房先行一步,虽最终无果,依旧怀恨在心。
在端纪王看来,他都已经夸下海口说要去找了,千罗棉凭什么找到线索时不是先跟他说,而是直接通报乾宇帝?
护卫长讥笑道:「那又如何?邹王之女最后不也是没找到吗?属下看他就是黔驴技穷了,才来这么一齣滥竽充数。」
「但他一闹,打乱了本王的搜查方向。你说,他会不会跟邹王就是一伙的,故意来这么一招拖延时间?」端纪王愤恨道。
护卫长想了一下,说道:「但千罗棉向来不跟邹王打交道啊!」
「邹王这个老狐狸,水可深着呢!你看他数次立功,朝中上报的皆是平日里与他不来往的大臣,所以圣上才不得不嘉赏啊!」端纪王道。
「那王爷的意思是?」
「千罗棉找到的女娃娃是不是邹王之女,看来他说的也未必就是事实。得待本王亲自确认了,才能做准。」端纪王冷冷道。
护卫长不解道:「千罗棉若是想拖延时间,怎么可能特地去找到真的再扯谎说不是呢?怕就是随便找个年纪相仿的姑娘演的戏吧?」
端纪王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道:「不,本王了解千罗棉。这女的若是他找来演戏的,为防事后她乱说话,怎么可能不杀了她灭口?再说了,既然是作戏,岂有藏得这么严实的道理?不一早就拉到圣上面前亲自验证吗?反正最后都要承认是假的了。」
护卫长掩嘴小声道:「王爷是认为,那女娃有可能真的是邹王之女?他若是暗地里效忠邹王,那在验明正身后,大可一刀杀了,何必还留下呢?」
「因为邹王多疑,凡事都要亲眼见了,才会相信。」端纪王阴沉说道。
护卫长恍然大悟,惊道:「王爷是怀疑,千罗棉近日必定会找个机会,送那女的去汴州?」
端纪王点了点头道:「千罗棉验明正身后若直接就啟程去汴州,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他是效忠邹王的吗?他务必要在进京面圣后,等风头过了,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到邹王眼前。」
「但人被他藏哪儿去啦?他回来的时候,随行当中没有女子啊!」护卫长问道。
端纪王露出得意神色道:「听闻京城护卫近日被御前房告知多加注意城中一所豪宅,因为宅中只有一名女子独居,以防宵小藉机行窃。本王就问你,什么时候听闻过一个女子能有钱到住豪宅的?」
此时的桃子,还不知道御林军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笛午跟他说有事要办后就出门了,桃子这次却乖乖待在家,因为几天后,就是京城的百花祭。传闻京城的百花祭应有尽有,从桂花糕到玫瑰酪,光想就让她口水直流了,怎能错过?
桃子心想这么盛大的祭典,朝廷一定会加派人手维持秩序,或许白棉花也会出现。若看到他了,得在他头上插朵木棉花。除了名字相配外,橘红的木棉花配上洁白如雪的他,一定十分好看。
红色怎么就跟他这么搭呢?桃子在心中窃笑着。
但千罗棉的身边,向来一片深红。
只不过不是木棉花的橘红,而是带着铁锈气味的淋漓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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