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辉看向面前的女人,衣着简单,除了一条手链没有任何饰品,慵懒披肩的乌黑长发,碎发捻在耳后,露出幼圆而清艳的面容,杏眼弯眉,除了唇上一点艳色,几乎没有化妆的痕迹,恍惚和记忆中的面孔重合。
她在微笑。
笑容很美,却很刺眼。
李鸿辉了解并见多了这种笑,浮于表面的客套,他蓦然有些怀念先前在包厢里陆笑面对汪莲时,哪怕情绪嘲讽而冷厉,但每个表情都很真实,即使冷笑也是美丽。
又或者,他更怀恋少年时陆笑的笑。
那种眼里有光,梨涡浅笑,羞涩而恋慕。
露台花园楼上已经被预定的包间莫名更换了牌子,餐厅经理拥着矜贵年轻的男人走进去,看着男人手上包扎的严实的白纱布,手背上已经渗出了血色,有些担心,“要不要——”
six止住他的话。
关上包间门,没有开灯,six看见男人面色冷静的站立在窗前,没有发疯,反而有些头皮发麻。他是dalan先生的人,具备一个优秀特工的所有优点,包括追踪和唇语。
餐桌上,第一道菜被上上来,凉拌秋葵。
“几年前我就在思考,回忆,当时我向人打探了你的联系方式,却知道了你正在和李愿交往,于是我劝说我自己放下。”
陆笑的笑容微微凝滞。
李愿是他们当初的校友,是李鸿辉当初的好兄弟,是喜欢了她十几年然后她同意在一起却对她由爱生恨的前男友,也是她的猫的前主人。
男人清隽的眉眼微垂,干净的白衬衣袖口很显眼,修长的手优雅持起玻璃壶盏为她倒了一杯水果茶,又抬起眼看她。
一双眼清冷,薄暗,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沉静而幽幽,很容易让被注视的人怯虚而鼓动。陆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但她少年时看见少年用这样一种目光看她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闪躲,羞怯而甜蜜,心跳加快。
如今再看,依然是迷人的,沉静的蛊惑,她却有了对视的勇气,只是心茫茫的,爱慕与恶意都失走,更多的是怅然和回忆拉扯着。
“大概是三年前?”陆笑不确定着。
男人坦言不讳,幽深的目光看着她,“嗯,xx年4月。那时我得知你的消息,挺高兴的,当天上午订了第二天回c市的机票,下午对方就告诉我,你谈恋爱了。”
陆笑轻笑,还是很客气表面的笑,但表现出有些感兴趣的样子,“没想到学神竟然有想到我,搞的我都有点遗憾。那后来呢?我有点好奇跟学神传递我消息的人是谁?”
毕竟她记得在y中没有交什么朋友,唯一一个汪莲也反目了,对她的事知道这么多还知道她联系方式跟李鸿辉传话的人又是谁?
男人说出一个意想不到又理所应当的人,“刘彰城。”
陆笑微微愣神。
刘彰城是汪莲在y中谈了大半学期的前男友。
陆笑曾经听刘彰城说过,他和李鸿辉是初中同学,关系一直比较要好。
而李愿是她和汪莲的初中同学,但高中时没有分在同一个班。
y中时她和李鸿辉分在一班,李鸿辉是一班的数学班委,而李愿,汪莲,刘彰城分在二班,李愿是二班的班长。
李鸿辉和李愿同在数学上有天赋,一直霸榜着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李鸿辉第一,李愿第二。
也许是惺惺相惜,这两人成了好朋友,只是不过一学期两人就分崩了。
刘彰城和李愿高中时成了好朋友,李愿是汪莲初中时的男神,而汪莲又跟刘彰城在一起交往。
她因为汪莲,又跟刘彰城和李愿走的近,经常一起玩,逛操场。
汪莲知道她喜欢李鸿辉,又暗暗告诉她李愿一直喜欢她。
刘彰城又暗地告诉她,他和汪莲交往只是因为和人打赌,他不喜欢汪莲,只是因为汪莲才能跟她一起玩,他喜欢的是她。
现在想想,他们五个人的关系还挺复杂的。
整个局中唯独李鸿辉置身事外,李愿和刘彰城不知道她喜欢李鸿辉,汪莲不知刘彰城跟她交往只是打赌,而她看透全局。
她一直没有删除刘彰城的微信,起先只是透过刘彰城去观测李鸿辉,后来是忽视了这个人。
现在一想想,当初刘彰城和李愿交好,这么些年他们应该还保持联系,她答应李愿的追求后,也没有宣扬,应该是李愿宣扬出去的,刘彰城知道了她跟李愿交往,然后李鸿辉又从刘彰城那里得知。
陆笑饮了一口水果茶,看着侍者上了第二道菜,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龙虾,虾肉嫩白,摆盘精致,应该是男人点的菜。
“本来我已经打算不再打扰你,可大半个月前,我偶然遇见了汪莲,又想到了你。”
李鸿辉看着女人微蹙的清丽眉眼,目光专注,“这次我没再去打探你的消息,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这样百般纠结过,也从未这样清醒。我这几年没有谈女朋友,我告诉我自己我只是为事业打拼,没时间处理感情,我也是这样告诉别人。可那一刻我发现我不是,当看到汪莲时,我想到了你,高中时的你,大学时来南京的你,刘彰城发的照片上和李愿交往的你。”
对面的女人笑容渐淡,像是恍然,与他目光相对。
“我想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心存着你依然喜欢我的侥幸,我不去查探你的情感关系,怕结果是你已经结婚或交往让我心生退怯。也许有一些自私,我打出了那个电话,我想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马上交往,结婚,我马上安排仪式和蜜月。心里想着哪怕你交往了或结婚了都没关系,只要你还喜欢我,只要你答应了我,我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男人的话语深情而真挚,这是她曾经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的初恋,她曾经幻想过的无数种可能,她曾经喜欢过,恨过,为此笑过,哭过,心动过,恶意的,遗憾的,执念的,所有所有的情绪——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坠落,又在二十七岁的今天得到圆满。
在二十七岁得到,却不是二十七岁的陆笑的圆满。
是少年时,是二十岁生日时的陆笑的圆满。
时光真残忍。
它杀死了她的年少,二十岁,她的爱慕,恨意,扭曲,留给她一个二十七岁,一个踽踽独行,躯壳麻木的陆笑。
它也杀死了李鸿辉曾经的孤傲,稚嫩,她知道的,或不知道的,一个喜欢她,拒绝她,漠视她的少年,呈现给她眼前一个成功,英俊,沉静,不顾一切的,深情的说想跟她结婚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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