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祁云舟咳嗽好彻底。
再度回到金摇篮幼儿园时,树要秃了,园里的叶子更黄了,狂风扫起落叶,金园长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一(1)班回荡:
“在这金秋佳节之际,孩子们,我们要和国际贝尔幼儿园一起合作,参加一个小朋友音乐节,说人话就是音乐展示大赛!”
这是一个专门面向为幼儿园和低年级小朋友的音乐赛事,两人一起合作展示,比赛时展示什么都可以,重点是发掘孩子的艺术天赋,展现孩子的灵气与潜力。
比赛会有现场直播和粉丝互动,这次赛事为了吸引大众的关注度,甚至邀请了一位擅长各种乐器的知名歌唱明星做评委。
这是场网上关注度很高的赛事,本来以金摇篮幼儿园的知名度和园内孩子的平均才艺水平和国际贝尔幼儿园合作完全不搭,好比灰姑娘遇到王子骑白马,但架不住贝园长和金园长关系好啊,再加上国际贝尔的大投资人顾先生也没有意见,合作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被敲定下来了。
“园长爷爷,你说的合作,是让我们和一个国际贝尔的同学组队,在台上一起完成演奏吗?”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
“是这样没错!”金园长竖起大拇指,补充到,“这次比赛比以往多了很多趣味性,想想自己最喜欢的乐器,想想自己最喜欢的歌曲,不一定非得是经典乐器,参加比赛的最终目的是让你们自己快乐,享受独特,最后得到在趴在云朵上晒太阳满足。”
“只要你的伙伴愿意,演奏《别看我只是一只羊》也不是不可以。”
“那用唢呐演《小媳妇上坟》呢?”祁云舟仰起小脸,天真无邪地说。
金园长:“……这,这有待商议。”
*
大概是祁云舟的思想境界已经看破生死、太过于超凡脱俗了。做完赛事通知后,金园长一脸慈祥地看小云舟,说祁小朋友你来幼儿园这么久了,但前阵子因为生病没怎么参加活动啊,现在正好,这次音乐活动就是为你打造的,看还有现场直播呢……你一定能在镜头前展现你的风骚!
祁云舟瞥了金园长一眼,老园长好会给他加戏……那么问题来了,双人合作的音乐比赛啊,他该去哪儿逮一只能把他在赛事中带飞的肥羊呢?
“你在国际贝尔找到愿意和你一起表演的人了吗?”程毅新脑袋探了过来。
祁云舟捂着红红的小脸,无比羞涩地笑道:“大概是吃过生活的苦,我一直铭记优质肥羊毛一定要反复薅这样的至理名言。”
程毅新:“???”
祁云舟:“所以顾言这样的肥……这样优秀的人才,我哪有眼睁睁看着他和其他人组队的道理?”
程毅新:“……”
他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这话里几分狗屁道理。
于是祁云舟拨通了某个熟悉的号码,开始对电话那头的小哥哥花言巧语,语毕结束道:“小哥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娇羞地好像即将被新婚丈夫掀开红盖头的新娘。
顾言那边顿了一秒后,冷静问:“你演奏的是什么乐器?”
“那当然是唢--”祁云舟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自己给憋了回去,他告诫自己,坑人……不,成为战略合作伙伴的第一步是不能把人才给吓跑,于是他换了个乐器,“当然是二胡。”
电话那头的低落了一点:“我演奏的是小提琴。”
在某种意义上,这两种乐器存在了点生殖隔离。
“怎么会有生殖隔离?”祁云舟惊了,他大为赞叹道,“这明明是中西合璧,天下无敌!”
顾言:“……”
顾言继续听祁云舟对他开展洗脑式诱惑:“小哥哥,你信我,即使有一点生殖隔离也没关系。”
“我认识一位大师,精通乐理,心静如水,他一定能帮助我们和谐共进。”、
顾言:“……”
顾言还能说什么呢?
在祁云舟核弹级别的炮轰下,眼前的事,只有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大师才能继续商议。
*
“这就是你说的大师?”
一天后,顾言看着面前的人影,垂下眼,嘴角微微抽搐。
由祁云舟带着,他和管家站在一片喧闹的菜市场中。
人声熙攘,浩浩荡荡,一切都是喧闹的,只有一位老人端坐在破布上,仙气飘飘地拉着二胡。
嘶哑的弦声在他耳边想起,顾言听出来了,这是一曲《二泉映月》。
“两位小友已经在这里听了许久了。”拉二胡的老人抬起头来,目光温润如水,遥远望去,颇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惭愧道:“能否给我这个老头子打个赏呢?”
顾言:“……”
“没有硬币,二维码扫一扫也行,三十元一小时,我拉什么都可以。”老头体贴地补充。
“如果我想请你指导我拉曲子呢?”祁云舟眨了眨眼。
老头愣了:“这……这是另外的价钱。”
祁云舟懂了,这是要加钱。
一番狂野的谈判后,老头看看祁云舟,又看向三米外站着没动的顾言,一脸正色道:“那从现在开始?”
他说着就拉了个销魂的前奏。
这曲风太销魂了,菜市场上买菜的人目光都扫了过来,顾言舒缓着他的呼吸,眼底似乎还是那么波澜不惊。
“承蒙您的厚爱,”他看着老头,彬彬有礼说,“但我--”
“但我才疏学浅,乐器不精,”祁云舟嗖地一下接过顾言的话,“恐怕需要您多多费心。”
顾言:“……”
老头:“……”
老人脸上的皱纹像一朵老菊花一般,慢慢盛开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笑着说,“没关系,你先拉一曲给我听听。”
“那我献丑了。”祁云舟小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羞涩。
但顾言的心底瞬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一阵鬼哭狼嚎从那衰老的琴弦上蓬勃而出!
寒风凌冽,落叶飘过,各种孤魂野鬼在祁云舟身边奏响了惊悚的华尔兹!
一时间,魂升九天,魂落九渊,生者痛苦,死者悲哀。
顾言:“……”
顾言后退两步:“我觉得我们不合--”
他的手指被自己捏得惨白。
“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字要蹦出来的时候,祁云舟拉琴的节奏咻地一下加快,那一刻,只听万民齐哭的氛围中,祁小朋友的声音断断续续:“风,太,大,我,听,不,清!”
好不容易等鬼嚎声停了,顾言又说:
“我说我们不合--”
“啊,你在说什么?”祁云舟又咔咔咔地折磨起琴弦。
顾言:“……我”
“哦?你原来在说我们很合适啊,”半秒后,祁云舟似乎是终于听懂了,整个小人笑的花枝乱颤。
那笑容像是抹上了夏日清凉的蜂蜜,甜得让顾言恍惚了一秒。
恍惚中,他听到祁云舟嘚瑟地说:“小哥哥,我也这么觉得。”
“………”
*
两日后。
“你们俩一个拉二胡,一个拿小提琴,一起演奏的曲子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老头看着两个孩子,忧伤地摸着胡子说。
但大概是自己的徒弟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缘故,他一时间讲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这样,你们这次演奏的曲子不是和父亲相关么,”老头眼睛一亮,“把曲子发给你们父亲听一听,让他们听一听怎么样?”
给父亲听?两个小孩同时垂下了眼。
顾言听着合奏的曲子,呼吸变急,嘴角突然浮现出凉薄而报复的笑意。
很淡,但让人心惊。
祁云舟听着旋律,悬空的小腿微微摇晃,想着是否还能让他分享曲子的人。
半晌后,他打开手机上的一个wx头像。
头像是一张简单的风景照,备注是一个大写的q。
没错,祁知寒就是那么口是心非的男人,嘴上说着不再见,背地里把联系方式留了个遍。
一分钟后,某个口是心非的男人看到消息。
他手指微动,点开了小朋友发过来的音频。
*
音乐是一种记录生命的方式,没有年龄和国界的限制,当他它带你走进演奏者的心底时……那孩子的声音、过往、感情……
每一寸都应是细腻、动人、并含有美感的。
只可惜--
一分钟后,祁知寒按下音频暂停键,缓缓揉了揉眉心。
只可惜他不过是一台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听了一半,自觉缺少那根名为“乐感”与“欣赏音乐美”的神经弦。
但他是一个对与孩子相关的问题很关心的大人,在发现难以理解这首乐曲的内核后,既打算用“听不懂”三个字来抹杀孩子们惊人的想象力,也不打算用“难听”两个字来否认孩子的全部努力。
沉思了一会儿,祁知寒让助理拨通了一个号码--
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祁氏旗下有一家影视公司,那里有着对音乐更有鉴赏能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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