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风堡,有仇必报!”
双方各执一词,均不愿放过捉拿平芜的机会。
陆见微坐在堂上看戏,余光瞟见陈晖和小厮在楼梯口探头探脑。
昨天平芜进了客栈,这两人吓得要命,根本不敢继续住在客栈,非要收拾行李另择住处。
这样的大主顾怎么能放出去呢?
她让燕非藏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刀法,立刻俘获了陈晖,直言有这样厉害的刀客在,他也不怕了。
也不知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胆子小,现在竟趴在楼梯上偷听。
黑家兄弟和玄镜使吵得不可开交,手中武器跃跃欲试,却又顾忌着不敢真的动手。
门口的牌子不是开玩笑的。
卫南山不想再吵,以免失了身份,遂朝陆见微抱拳。
“陆掌柜,可否让在下带疑犯回玄镜司?”
“陆掌柜,江湖恩怨去什么玄镜司,他杀了堡里的长老,合该由我们处置。”黑家兄弟不甘落后。
陆见微这才开口:“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洗耳恭听。”
“好,您说。”
“平芜杀人已成事实,但江湖人,讲究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等弄清楚他杀人的原因,诸位再做决定不迟。”
“他众目睽睽下杀了人,若不绳之以法,恐怕难以平息民愤。”卫南山说。
黑厚也道:“倘若不能为堡中长老报仇,我黑风堡日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
“这很简单。”陆见微笑着说,“咱们办一个听证会。”
“听证会?”
“这什么?”
陆见微慢条斯理道:“你们遇到事情,一言不合就冲动出手,真相没搞清楚,又添新仇,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就没想过坐下来和和气气地商谈?”
五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日后,客栈将举行一场听证会,主题是‘平芜杀人案’,届时诚邀江州百姓和江湖侠士入内听证。”
卫南山不解:“这是为何?”
“你不是怕难以平息民愤吗?那就让他们亲自参与案件,做出自己的选择。”
“……”
“陆掌柜,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一出,他自己都承认杀了柴长老,直接交给我们不就行了?”
“听证会名额只有三百个,入店门票每人一百两银,先到先得,门票不可转卖、偷盗、抢劫,如果发现有人冒名顶替,决不轻饶。”
陆见微没有理会他们,看向张伯,“都记下了?”
“记下了,”张伯说,“我马上将消息放出去。”
相信会有很多好奇心重的人不惜高价也要抢一张票。
玄镜使:“……”
黑家兄弟:“……”
敢情还是为了赚钱啊!
他们打不过八方客栈,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三日之后的听证会。
卫南山问:“陆掌柜,倘若平芜逃了……”
“不会。”陆见微承诺,“我不会让他逃跑。”
五人当即决定在客栈住下,就近监管平芜。
陆见微自然欢迎,铜板再小也是钱嘛。
八方客栈放出的消息轰动全城。
什么?听证会?
老百姓能亲自参与杀人案的审判?那肯定得去啊,反正玄镜使也在场,杀人犯肯定已经被控制了,去了也没危险。
门票一百两?
那还是算了!
也有不缺钱的富商,立刻挥舞着银票买了入门券,打算亲自参加这场史无前例的听证会。
江湖客们听闻,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来得早的买了门票,来得迟的只能扫兴离去。
也有机灵的,在客栈附近的酒楼茶馆甚至医馆订了位置,试图用自己极强的目力和耳力参与这场案件审判。
短短三日,陆见微入账三万两。
这赚钱的速度,连蓝铃都忍不住眼红。
“陆掌柜,你这是两头赚啊。”
先有平芜用三十万寻求庇护,后有三百人高价买票,陆见微什么都没付出,白得三十三万两。
陆见微心道,都是前期打下的基础,平芜信任客栈,玄镜司和黑风堡给她面子,要不然这个听证会连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我倒觉得这个法子挺好的,避免了不必要的血腥。”阿耐煞有介事说,“陆掌柜,以后这个法子可以多用用。”
陆见微失笑,哪有这么多苦主找上门?
她这次也就是突发奇想,既能赚钱,也不让玄镜司和黑风堡难做,还能还大众一个真相。
听证会当日,众人在院门前排队入场,就算是平日里嚣张的江湖客,也不敢在八方客栈门前造次,一个个乖乖地排在队伍里。
插队是不存在的。
阴山二鬼也在队伍之中,二人形貌异常,前后都空了好大一片地。
“得亏没离开江州,要不然看不到此等热闹。”遁地鬼踮着脚尖往上蹦,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到院子里瞧个痛快。
饿死鬼惨白一张脸,幽幽道:“要是此举成功,以后岂不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客栈脱罪?”
“先看看再说。”遁地鬼说,“陆掌柜也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
“一张门票卖一百两……”
“别心疼你的钱袋了,到咱们了。”
两人顺利入院,宽阔的前院整齐摆满条凳,供来人坐下观看。
他们进得迟,前排的条凳已经坐满,又因相貌惹人嫌弃,遂选了角落一方凳子坐下。
院中极为寂静,众人不敢言语。
巳时初,客栈六扇厅门俱开。
卫南山三人,黑风堡兄弟,分别从左右侧门走出,彼此泾渭分明,谁也没给对方眼神。
他们在廊下立定。
厅门正中,陆见微浅笑迈出。
她穿着一袭漂亮的衣裙,浅碧为底,外罩轻柔纱衣,纱衣绣着极细的金线,阳光下隐生辉芒,衣摆晕染水墨,青山碧水,雅致飘逸。
燕非藏、张高烛、薛关河、岳殊、阿迢、云蕙几人立于身后,排面极大,气势非凡。
三楼,蓝铃、陈晖、小厮凭栏观望。
通铺廊道,阿耐搬着小马扎,膝上放了一盘瓜子,手边一茶几,几上置茶壶杯盏。
“公子,陆掌柜想的这个法子着实新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温著之低头翻了一页书。
“的确很特别。”
但这种特别,也只有八方客栈能够做到。
小门小派没有实力震慑江湖客,大的宗门又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平芜主持公道。
八方客栈来历神秘,形象中立,又有九级武王做靠山,不论是黑风堡还是玄镜司,抑或是前来看热闹的江湖客,都会卖个面子。
陆见微环视院中诸人,露出轻浅的笑意。
“诸位今日赏光莅临,是小店的荣幸,陆某在此谢过了。”
众人纷纷拱手回礼,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里的焦急和好奇藏也藏不住,直往客栈里窥探。
陆见微没有吊胃口。
“平芜,该你自辩了。”
雪白洁净的衣袂拂过门槛,高瘦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生得清秀,仪态风雅,毫无奸恶之相,观之令人心生好感。
“在下平芜,见过诸位。”
“是你!”一人忽地起身,怒道,“我记得你的脸,就是你杀了汪兄!”
他是当日参与商盟盟会的富商,与汪持节关系不错,极为痛恨滥杀无辜的江湖客。
他知晓站出来说话有可能会被凶手记恨,但有玄镜司在场,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便忘却了恐惧。
公道自在人心,杀人凶手就应该偿命!
平芜不见丝毫怒色,甚至愉悦地弯起眼。
“是我杀的,你眼力不错。”
“你——”简直猖狂至极!
其余参与听证的富商代入自己,也都怒目而视,他们在武者面前如同蝼蚁,亲眼看到汪持节惨死,不由生出物伤其类的悲凉和恐惧。
若这样的人不被严惩,日后他们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百姓激愤,江湖客们在旁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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