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商人的本质还是为了赚钱、赚更多的钱,能用一个人搞定的活儿,他们就不会额外花钱招两个人。
南方工厂里三班倒的不在少数。
李唐风可以说是见惯了。
包括八小时工作制度,大家嘴上说是这样说,但实际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工作八小时,你吃饭上厕所、午休总不能也算在工作吧?
这些时间都去掉,上班时间轻轻松松过十个小时不是问题。
三班倒怎么了?
只要申明夜班工资高,哪怕上一晚夜班的工资只比白班高一两块钱,有的人是抢着想上夜班多赚钱。
“我们不会强迫任何人,把白班工资和夜班工资条件说出来,上夜班采取完全自愿原则,厂长,你为什么这么抵触夜班?”
李唐风以前就想问,只是那时候刚开,有点不大合适。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也想过厂长为什么不乐意,得出的结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
他这位厂长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孩。
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或许从哪里听说熬夜会让人老得快、不好看?
虽然这个理由有点可笑,但除了这个之外,李唐风想不到别的。
此时索性就当面问问,看看能不能解决。
“你是厂长,夜班肯定轮不到你来上。”
施向南摇头:“这不是自愿不自愿的事情。你把夜班工资提高了,有些人就会为了钱不得不选夜班。也有的人是家里缺钱,家里人听说夜班工资高,也会催促、劝他上夜班。”
“可我们都很清楚,我们难道能把食品厂夜间工作的全部利润都给工人们吗?不可能的。他们始终是赚取最少的那一部分钱。”
这种“被自愿”,在十几年后更加严重。
变成了“996”“007”。
现阶段、持续到十几年后的类似还有。
举个例子,一个最简单的现象。
只要想做成一笔生意、想谈成什么事情,就必须得上酒桌,不喝酒这笔单子就拿不下来、这个事情就搞不定。
那没有单子就没钱的人喝不喝?
想办事的事情能选择不喝吗?
喝了真的是自愿的吗?
这种没有选择的选择其实毫无意义,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或许改变不了大环境、改变不了别人,但在她的食品厂里,她要尽量杜绝这样的“被自愿”。
施向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李唐风先是恍然,而后微微低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施向南站起身:“我去跟陈秘书联系试试看。”
食品厂现在每天的毛利维持在一万多点。
每天除了源源不断的收购瓜子花生支出比较大,没有其它消耗。
但施向南说的这个毛利已经是减掉了收购的钱的。
也就是说,食品厂开业的两个多月以来,除了工人们的工资之外,没有其它大笔支出。
钱全都存进了银行里。
西施食品厂现在在县里的银行也挺出名的。
食品厂的营业额最初是施向南去农行开户存进去了。
后来钱秋雁来了后,管着食品厂的财务,也是继续用的这个账户。
别看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可这个存钱的数目在云山县城这样的小地方太可观了!
直接把县城里这个农业银行支行的小行长都给惊动了。
在这个万元户还能惊动一条街的年代,有工厂几乎每天都能往银行里存大几千上万啊!
县城里还有好几个国营厂子作对比。
那都是每个月只等着国家财政拨款给他们发工资的负营业额厂子!
哪次国家拨款迟了,那个月厂子里的工资就一点儿也发不出来。
对比太鲜明了。
天天去农行的钱秋雁都变成vip客户了。
这个时候,施向南要再买些机器,其实是拿得出钱来的。
不过她原本没有动用这些钱,是想着争取年前把食品厂欠的钱给还上。
年前清账也是他们施家洼的习俗。
实在请不了那是没有办法,有能力……
比如施向南这样的,她相信,如果她过年的时候还欠着钱,她爸妈、奶奶,就还能管着她过年都不让买好吃好喝的拿回家。
当然,她可以硬买,但他们一定会念叨她,看到那些东西,心里也不会舒服。
施向南赚了钱给家里买吃的用的是希望他们高兴。
不是为了给他们找不痛快。
可现在要拿去买机器,现在已经是阳历十二月了。
再有二十多天就是元旦节。
施向南还想着元旦节把家里人都接到县城里来过节,到时候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去省城里转转呢。
她奶奶、爸妈都没有去过省城的。
这个钱拿出去买了机器,元旦节估计是清不了账了,清不了账,爸妈就不会让她大手大脚花钱。
至于过年……
那只能看机器回来的速度、以及回来之后厂里的增产情况了。
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
食品厂装上了电话,厂里职工们除了最开始新鲜了一阵子,后面没有什么感觉。
只有施向南、李唐风这样的管理层,才知道装了这个电话有多方便。
比如此时此刻,她想给陈秘书打个电话,再也不用跑去县城里找公用电话了。
食品厂周围这一片的人生活还过得去,但要说花钱装一个好几千块的电话,那不可能!
电话顺利拨通,那边很快接起来了。
那些机器又不是陈秘书自己造、自己卖的,施向南要买机器,只是需要他提供一个联系方式、或者是能买到这些机器的人。
陈秘书跟施向南的接触都还算愉快。
他们定下分期付款的模式,施向南每次都是准时汇款,从来没有拖延过一天。
陈秘书自然不会不告诉施向南。
他还挺吃惊的:“买机器?这么说小施你食品厂要扩产啊?生意这么好吗!”
说到最后忍不住带上几分感慨。
在他看来施向南只是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才不到二十岁。
他老板那是什么人?
家里不提,他自己在南方这边几百万、上千万的生意都做过。
他都在云山县那地方栽了跟头,这小姑娘居然成功了,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就要张罗着再买新机器了!
施向南答应了一声:“是啊。陈秘书你也知道,我的食品厂卖的是零食。过年时要招待客人,再节俭的人家也要摆点果盘、零食的,我们也就这个时候生意最好做,得抓住时机啊,年后就要冷清一段时间的。”
“厂里现有的机器有些生产不过来了!没有办法。”
陈秘书嗯了一声:“你说得对。我老板当时是找朋友帮忙代购回国的,我把那人的电话号码给你吧,你先别着急打,我给他打个电话说一声。”
施向南喜不自胜:“谢谢陈秘书!我一定努力争取年前把欠你们的钱还清!”
第107章
陈秘书忍不住笑起来。
这姑娘真有意思。
说实话他老板栽的这个跟头,办食品厂的那点钱其实对他的身家来说没多少,主要是觉得丢人、晦气。
所以回了南方他就没有再提起过。
连施向南每个月打的钱也都是他这个秘书在过问。
陈秘书也从来没有催促过施向南,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以说是非常真心实意了。
他跟着老板在商场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还钱不拖欠的都是大好人了,主动还钱的,目前为止一个也没见过。
因为这个,他还多提醒了一句:“我老板那时候买了机器,是送到你们省城的,他自己找了大货车给拉到县里,你要是买成了,也得自己想想办法。”
施向南又跟陈秘书道了谢,邀请他有时间过来玩、也看看食品厂有没有大变样。
当然,两人都知道这是客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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