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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本君原身是隻狐狸。
    因为银色蓬软的皮毛和水晶葡萄般的紫色眼珠,有擅饲养灵兽的神仙初见,煞是惊艷,便为我族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名唤紫鳶,紫鳶狐。
    我族也算是仙狐的一种,生来就自带仙根,一两百年即能幻化成人,千年后从老嫗到幼童弹指即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按理,仙狐养气修行,再苦者万年后也能飞升成仙。可天意如刀,我族仙根乃所有仙狐中最薄弱的。
    据传,祖上有辈在太上老君底下修行百万年,连个仙丹也没化成,万念俱灰下竟偷了老君的金丹服下,这恰如给婴孩服下万年高蔘,吐出来还不打紧,但金丹不是凡物,千万年才炼得一颗,没人知道服了金丹会如何,更不知道服了金丹的紫鳶狐会如何。
    但传闻,那前辈最后因仙胎无法承受,补气的金丹起了反噬,仙身炸裂成四散的肉屑,仙元瞬间腐朽,化作尘土,散乱飞扬,竟是连一丝魂魄都没能留下。
    自此,神仙便只把我族当作一般灵兽豢养欣赏,祖辈上也不再有人妄想成仙,毕竟谁也不知道成了仙是否就比吃饱睡睡饱吃,扑蝶玩耍的生活愉快,更何况弄不好就得赔上条狐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其他仙狐却很看不起我们,连狐妖不惜旁门左道都要成精,就我们成天好吃懒做,不思进取。
    但本君从来都认为,要不思进取,也要有不思进取的命。像本君一样翻个滚都能得着一眾仙君怜爱的可不多见,不信咱们滚个一圈来试试?
    我这想法持续了上百年都没变过,直到天命眷顾,让我遇见了苍黎帝座。
    那是一个朗朗晴日。
    我在紫微星君的府邸墙角挖出一个洞,那洞直通凡间的一座山,山里有许多珍奇异兽和参天大树,特别的是那的树专长一种圆鼓鼓的红色鲜果,外表平凡无奇,硬得像石头。可用爪子一切开,里头会流出金黄色的汁液和果肉,味道酸甜可口,和天上嚐到的都不相同。
    趁星君不注意,我已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凡间的季节不比仙界的光阴如云,人间一年不过天上一日。可这回,我算准星君赴宴的时辰正是山上果实纍纍之时,待星君后脚踏出府邸,我前脚鑽进洞口,乘着风,计画再嚐一遍那奇异果实的甜美滋味,最好还能多摘一些回来存着,留个念想。
    虽说我原身是隻狐狸,但自带仙气,一般飞禽走兽不敢随意靠近,正好便宜了我,我欢快的撒开腿奔前跑后,把摘来的果实堆成一座小丘。我就在小丘顶上埋头大快朵颐,忽然颈后皮毛一紧,我腾空被提了起来。
    我没反应过来,待看见那人的面容,本君顿时嘴都松了,半片果肉落到地上。
    那是本君看过最好看的神仙。
    剑眉星目,英姿颯爽,青色长袍绣着金铜色暗云纹,周身散发一股浓厚的纯澈仙气。
    俊秀的面容唇角浮起浅浅一笑,清澈的嗓子道:「我还想这山里的果实怎么连年歉收了许多,原来是被你这小狐狸给偷食了。」
    我扭动身子从他手里挣脱。
    尾巴朝地滚了一圈化做人形,我尚记得我变成一个白衣少女,外罩綺罗衫,银发如瀑,紫眸闪耀。每每现身,纵使玉帝也不免露出惊叹的神色,连族里的长老都夸我是歷来生的最别緻的紫鳶狐,可眼前这人眼梢抬都没抬,彷彿只是看见一隻再平常不过的妖精变戏法。
    我为狐向来敢做敢当,我扬起下巴道:「就是我食的,你又能奈我何?这山里的果子又没署上谁的大名。」
    他指尖凭空一挥,一颗果子躺在他手上,「这果子叫琉璃果,是这琅琊山才有的果子,既可补充精力,又耐存放,瑯琊山上栖息的生灵多半靠这果子过冬。你是隻仙狐,这吃了于你并无多大益处,你又何必和它们争呢?」
    它们?
    我环顾四周,果真让我瞥见几隻野兽窥探的眼神,我眼眸一瞪,它们又全把脑袋缩到草丛堆里。
    「因为好吃,所以想吃,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
    「嚐个几口倒是无妨,但你把这山里的果子全摘光了,鸟兽无法过冬,到了春天,山下的凡人便无可狩猎,环环相扣,有多少人为此烦恼,难道你就不曾想过?」
    本君理直气壮的说:「不曾。」
    「那于私,难道你就不想积些仙德?」
    我双手环胸,忍不住失笑:「我又成不了仙,积什么德?」
    「哦?」他微微抬眉:「你怎么就成不了仙了?」
    我讶然。
    我在他的视线下绕着他转了一圈,「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的脸上没写你的名字。」
    我抓起一束银发,睁大眼睛给他看,「看了这发色这眼睛,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他负手摇摇头。
    我凑到他面前,眼睛咕碌咕碌打量他:「这就奇了,全天庭没人不知道我是谁。你是从哪来的?新晋的神仙?」
    「在这。」
    我跺跺脚下的泥土,「这?这是哪?」
    「瑯琊山。」
    啊,原来是这的土地神啊。难怪不知道我族的名号,毕竟紫鳶狐只能在天庭中见着。
    我霎时了然,于无知之人,自当宽容,我口气柔和了许多,「我乃紫鳶狐,紫鳶狐是成不了仙的。」
    「是谁说的?」
    「眾仙君都如此说道。」
    「所以你是因为旁人皆说成不了仙,你就不成仙了?」
    什么成不成的?这新晋的神仙说话像打太极,绕来绕去,我脾气上来,声音不自觉就略高些:「就跟你说成不了了!成不成仙哪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他眉眼微弯,「确实,成不得了成仙不是谁说了就算的。那他人所说也未必准确。」
    我语塞。
    那是本君几百年来头一回哑口无言。
    那琉璃果在他手里拋啊拋,「既如此。像你如此识货的小狐狸,能摘得了这满山的琉璃果,也定能成为了不得的神仙。」
    我怔忡,呆呆地问:「凭什么?」
    他将那果实放在我头顶上,「凭此为景晨宫苍黎帝座所言。」
    那便是本君和帝座的第一次相见。也是本君的起点。
    从一介中看不中用的仙狐,成为天庭千古以来以灵兽身份晋升的第一位上神。
    本君名唤青君,只因帝座名里有个苍字,又爱穿一身青衣,命格老头儿那套名号犯忌不犯忌的,本君甩在一旁,大笔一挥就定了。自那百年后,各路神仙都喊我青君,或是如怀瑾这般喊我:
    「郎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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