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箐儿先是感觉脖子一僵,随后是脸上传来了丝丝的微痛,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的脸蛋正压着一枝毛笔。
「小、小姐!」
祝九妹同是伏在桌上睡着了,刚悠悠转醒便听到箐儿大喊:「迟到了!」
结果二人惊慌失措地忙了一大轮后,才匆忙拿好书跑了出去,自从箐儿知道南院有结界后,她也懒得锁门了。
「银心,你行吗?」祝九妹跑在前头,边绑着发带边回头问道。
「别管我,小姐你快跑......」箐儿还在后头在系着腰带,好不狼狈。
偏偏今天第一节就是萧庄仁的课,二人一前一后地跑着,来到千音亭时已经满身大汗。
不远处传来阵阵弦音,显然课堂已经开始了。
「现在进去不好吧?」祝九妹犹豫道。
「别怕小姐,你就装作身体还抱恙,他应该不会为难你的。」箐儿见曲声一听,马上推了推她,示意她走过去。
「谁弹错了!」一声怒骂赫然响起。
二人先是一愣,才发现声音的主人的确是萧庄仁,儘管他总是喜怒无常,不过眾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随着骂声落下,一隻颤巍巍的手举起,是坐在第二排的一个学子。
「萧、萧公子,方才是我弹错音了......」那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头深深低着,完全不敢与他对视。
萧庄仁瞥了他一眼,冷道:「滚。」
眾人不禁倒吸了口气,那位学子略显窘相,也不敢停留半刻,马上把东西收拾好就匆促离开。
「你们迟到?」萧庄仁冰冷的视线落在祝九妹二人身上。
箐儿明白她们不宜在这个时刻耍小聪明,否则弄巧成拙,便轻轻拉了拉祝九妹的衣角,示意她言行小心。
祝九妹明白,随即朝萧庄仁深深地弯腰拱手,头未敢抬高一分,「弟子有罪,一时贪睡来晚了。」
萧庄仁脸色很难看,未有立即说话,祝九妹也就不敢动。
「贪睡?」他忽然冷笑一声。
在座之人无一不毛骨悚然,箐儿眼角不小心瞄到离她们最近的马文才,把他那一副「我可救不了你们」的模样都收到眼底。
祝九妹不敢言语,依然恭敬地鞠躬着,沉默之久使她的腰开始微微痠痛。
终于,一声温润打破了沉默:「萧公子,请容弟子说一句。」
抬眸看去,祝九妹发现梁山伯竟然站了起来,她从未想过对方会替自己说话,一时脸红耳赤。
萧庄仁一脸冷淡,虽未张口,但左手敲了下石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祝兄身体抱恙,此事不假,在下亦曾前往探望。或许是休息不够今天才来迟,望公子海涵。」
眾人都没想到梁山伯竟然敢向萧庄仁求情,敬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萧庄仁似乎并无丝毫谅解,斩钉截铁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弹五十遍《海棠醉》,二是永远消失在我眼前。」
祝九妹不由咽了咽口水,这哪是给她选择,根本就是要刁难自己。
大家一听也是傻了,《海棠醉》曲子虽不长,不过弹五十遍就真不是儿戏,梁山伯刚还想说些什么,萧庄仁已经道:「要是谁求情,就再加五十遍。」
见自己劝说无效,梁山伯内疚地看了祝九妹一眼,随后却听她平静道:「没问题,要是萧公子不嫌耳烦,弟子愿意弹五十遍《海棠醉》以弥补今天之过。」
这一堂比往常还要早结束,课后,祝九妹与箐儿二人遵守约定地留了下来,其他人一律在萧庄仁神秘莫测的神情下赶紧离开了。梁山伯临走时甚是不放心,不过祝九妹却朝他轻轻一笑,示意他莫要担心。
「随时开始。」萧庄仁依旧坐在台上,呷了一口茶,姿态悠哉犹如在欣赏什么表演。
箐儿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早已乱得一团糟,疯狂地想着开脱方法。
祝九妹深深呼了一口气,抬手就拨了一串圆润如珠的音,开始了第一遍。她一连弹了五遍,手未曾停下来,不过却开始出现错音。
「错音不算,第三遍再来。」
箐儿一听,气得直直瞪着他,不料对方却道:「怎么?难道你也想弹?」
她先前曾在人前弹过一次〈海棠醉〉,不过那时是施了法术,如今的她可不能一时衝动。
「银心,不得无礼。」祝九妹低声说了句,便继续开始。
接下来她改变策略,弹的节奏变慢,这样就可以减少错音。一直到了第十二遍,她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箐儿见她的十指通红,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再也忍不住道:「萧公子,我家公子也弹了一段时间,不知可否稍稍停歇一会?」
萧庄仁听罢,今天头一会露出笑容,儘管是嘲讽,「我的时间很宝贵,继续。」
「没事,我能行。」祝九妹咬牙切齿地把气忍下。
如今一半未到,还不能认输。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
一直到第十七遍,祝九妹的食指终于被划破,血滴落在弦线上,殷红随着馀音化开消散。
箐儿急急掏出手帕,替她摀住伤口,不仅是食指,其他的指头均是血丝充盈,彷彿一不小心都会碰出血来。
这时,萧庄仁徐徐走了过来。
「知道这首〈海棠醉〉出自何人之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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