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是包含了悲伤的雨水,落到地面的声音。
望月拿着伞快跑,路人伞边滴在外套上,小水洼溅起来打在他的脚边,更不用说夹杂在风中的雨水,渐渐模糊了的视綫。唯独是那封信,依然是乾燥的。
每逢节日,他就会觉得母亲已经不在了。生日不在话下,新年、圣诞这些被商业化的节日,説着如何庆祝的同时,他就会开始想母亲会怎样庆祝,这些一直一直都在提醒他母亲的存在。
不管怎样努力忘记、忽略,却还是会在意。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样,就是每年都会收到的信。跟一般的信无异,白色信封,只需两元的邮票,用浆糊轻轻黏起来的信边,但每一次拆封的时候仍然会紧张。其实,七封里面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过的很好」、「最近怎么样」,怕他太久没接触看不懂中文,往往会附上日文翻译,然后,在信的最后再附上一个地址。两个多小时的飞机,远比青森去北海道的车程近,只是去了又会怎样呢?
比起探望,他更害怕面对过往。不是任何人或事都能随着时间前进的。
取信的时候,管理处的大叔看见他如释重负,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包裹,「你是住302的望月吧?检查一下包裹,有问题打上面的邮递电话就可以了。」
拆开封条,目测有十几个芒果,难怪拿上来的时候那么重,还有一封信,比以往的都要厚。
「不好意思,你很赶吧。」
矢野看见匆忙跑来的望月,到嘴边的话又嚥了回去。
「没关係。不过,呼,可以先帮我一个忙吗?」
矢野接过他递来的信,望月做了一个打开的动作。
是特地写给他的信吗?矢野顿时有些紧张,虽然有些过于类似少女漫画里的幻想,但还是有些期待。他心虚地瞄了眼路人,「那个,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小型咖啡厅门外的屋簷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雨,聚集了一些人。
推门进去后来,他们随便点了两杯饮料,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拆信了。
「亲爱的幸也,
今年寄了很多芒果,都是台湾特有的品种,希望你们都吃得开心。
转眼间十八嵗过了两年了,你也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面的大人了。我总想着,十八嵗以后的礼物一定要更体面,无奈钱都拿来缴药费,只能拿自己种的东西当作一点心意。
不要担心,医生说病都好很多了,反而是胃这几年不太好,虽然近年都很想去探你和爸爸,但是医生说身体状况真的不容许......
如果真的有时间的话,幸也可以来台湾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到处去参观。
最后,无法陪你成长真的很抱歉,请你尽量不要怪责爸爸,他已经很努力了,也很感谢佐藤女生这几年的付出。本来想着这些话能够亲自跟你们说的,但现在的话,从爸爸口中知道你们生活得很好,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幸也,之后的人生,要笑着活下去哦。
爱你的妈妈笔」
矢野结结巴巴地读完了信,不只是因为不正宗的日文,还有满嘴的苦涩。开头的收信人写着幸也,他那些幻想就已经像打火机的火花一样,一下就熄灭了。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幸也经歷的是这样。他以为从那首歌里面懂了幸也,其实,也不过是整个拼图的一块碎片。一直以来,在车上逗留,不想回家面对的事被揭开了面纱,他们又为何要这么可悲地相似呢》
滴答、滴答。
被护得好好的信,最后还是被泪水沾到了。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拆这一封信。」
没关係,连这一句也説不出口的矢野,只能向用手擦着眼泪的他递上纸巾。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知道的,这些事,会让你很困扰吧。」
为什么,他到这一刻还可以勉强自己去笑?
他究竟知道这种笑容有多牵强吗?
「够了!」
「不要再说对不起。」
「这些事本来就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无论是我、薰久、你的爸爸,谁都可以帮忙。」
几乎是用吼的説完这一句一句,两人之间,甚至是咖啡厅里都陷入了沉默。
望月怔住了,只有眼泪还在向下流,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生命象徵。
不知过了多久,到咖啡厅又恢復热闹之后,望月才像被重新开机般清醒过来。
「学长,我想去看她。」
他没有问「应不应该」,没有说「要」,只是说「想」。
就像是小朋友有些任性的要求,想要那个玩具,明明知道父母不怎么可能买给自己,却还是好想要,所以抱有一丝幻想。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勇气,阔别快八年的见面见面可能是最后一次,但还是想有个人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去尝试一次。
「可能她是骗我的,可能她和我想象中的模样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但我还是好想、好想,去啊。」
「去吧。一起。」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剩下咖啡厅里摆鐘滴答滴答的声音;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乾了,剩下红肿的双眼与泪痕;门外避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剩下的是会一起走下去的人。
需要的不只是蛋糕、祝福,生日的人还需要有人在生日之后陪他继续走下去。
矢野觉得自己获得了多一块拼图,能够拼凑出望月全貌的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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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这个章节是故事一半的转捩点。
不仅是他们超慢热的感情,还有他们两个本身的背景。
作为主要过渡这段比较抒情和短(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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