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些杨梅都吃不完……
食物在家里烂掉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看得怎么样?”钟牧原问。
“挺好的。”孟杳实话实说。
钟牧原忽然问:“比你写的还好?”
这话问得很不见外,孟杳愣了一下。
又点头:“当然。”
孟杳不会拿自己可以和莫嘉禾作比较。
因为她就是莫嘉禾说的那种,将文字曝之于市时时叫卖,还要视行情选择坐地起价还是买一送一的人。
钟牧原轻笑,语气难得不正经,“我怎么这么不信。”
孟杳不解。
“你高中的时候写得就很好了。”钟牧原说,“我当时最羡慕你的作文分数。”
孟杳莞尔:“给别人留条活路吧,你差那点作文分么?”
钟牧原少见的不谦虚,对她的恭维照单全收,“也对哦,你说得有道理。”
故旧寒暄,玩笑点到而止,不宜废话太久。
孟杳把文稿推回钟牧原面前,说:“你帮我转告她吧,我觉得她写得很好,比我这两年看到的任何一篇短篇小说都好。她肯定可以如愿的。”
钟牧原有些惊讶,“你不打算参与吗?”
孟杳不明白他的惊讶从何而来,拿出耐心解释:“嗯,我懒。”
钟牧原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会儿,说出大实话:“…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参与其中。嘉禾跟我说,你以前主动问过她要不要投稿。”
孟杳继续解释:“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懒。”
“……”
孟杳又在敷衍,钟牧原知道。
可他分不清,孟杳是为什么要敷衍。
究竟是懒得给他一个认真的解释,还是从根本上就真的不愿意参与这件事。
他希望不要是后者。
但他现在被孟杳两句话堵得,都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了。
面对孟杳,他一直都招架无力。
“这些菜多少钱?包括荔枝。”孟杳利落地扯开了话题。
她其实很心痛,最开始她觉得花时间看几篇文章,换一次跑腿服务,这是等价的。
可现在天平上多了一袋需要她费心消灭的荔枝。
交易就不等价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亏。
“…没多少,不用那么客气。”钟牧原淡淡道。
“那你多亏,”孟杳说,“天底下哪有跑腿不要钱还倒贴的好事。”
钟牧原心说,有的,他很愿意一直这么干。
但他知道,要是这么说,孟杳一定把他当神经病。
“…130。”钟牧原最终妥协。
“刚好整数?”孟杳问。
“…138 块 2。”钟牧原再退一步。
“那我把钱给你,”孟杳这才拿出手机,“你把那个码调出来给我扫一下吧。”
钟牧原看她拿出手机,心中犹疑半秒,决定不要脸一回。
孟杳指的“码”当然是收款码,但他面不改色地调出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孟杳面前。
“嘀——”一声,他看到孟杳明显一怔。
钟牧原搁在自己膝盖上的左手紧张地扣了扣裤子面料,面上却极力平静地接受孟杳的注视。
这个情况,孟杳不论是问“为什么是加好友”,还是说“你给错了,我要的是收款码”,都会造就一个史诗级别的社交车祸现场。
而她擅长规避麻烦。
于是她也面不改色地添加了钟牧原,将 138.2 元转账过去。
“那我就先回家了,这么多菜,要做晚饭。”孟杳向他告别。
钟牧原淡淡点头。
“杳杳!”
却又在她走出卡座之后叫住她。
孟杳脚步一顿。
有点头疼。
“杳杳”这个称呼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一有人这么叫她她就觉得不自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钟牧原罕见地结巴起来,“你还有兴趣,或者不那么忙了……愿意参与的话,能不能联系我?”
“作为莫嘉禾的心理医生,我觉得你的参与对她来说有非常积极的作用。”
“…拜托了。”
看着他冷静而真诚的眼神,孟杳仿佛又回到高中时代。
她是个作文 800 字封顶,一个字也不会多写的混子,偏偏跟钟牧原这种严于律己、乐于助人的超级学霸做同桌。
钟牧原好像见不得身边有人混吃等死,于是强行拉着她,上课不准打盹,自习课不能看漫画,错题不可以只做一遍。擅长中庸的孟杳成绩一路狂奔,从一百开外到稳居年级前五,只用了半个学期。
现在,钟牧原又想拉着她,做一个热爱世界、心怀梦想、关心他人的优秀青年。
就像她高中英语作文爱用的万金油结尾——
let’s 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
孟杳在心里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不能”。
面上却微笑点头。
钟牧原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谢:“那我等你联系我。”
孟杳笑笑,转身走出咖啡厅。
暑气继续蒸腾,孟杳被并不刺眼的阳光烘烤,觉得好困好困。
回想这一天,唯一宽慰的一点是,至少晚饭有了着落,杨梅也不会浪费。
*
过了两天,孟杳跟同事换了晚自习,去机场接机。
明德换课很麻烦,要打报告走程序,孟杳原本不想费这个事,但想到江大少爷帮她代购钢笔,又觉得,还是麻烦这一回吧。
可流年不利,刚出门她的车就被人追尾,送修后时间来不及,她只能匆忙乘机场快线过去接人。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江何推着行李走出机场的时候打上了照面。
江何穿一件茶白色的长袖薄衬衫,后背飘带设计,整个人在夜风里清瘦挺拔,搭着行李箱皮笑肉不笑地睨她。
“孟杳,你可真行啊。”
那意思就是——
“你觉得小爷我什么时候坐过机场快线接的机?”
孟杳自知理亏,但不至于愧疚,主动伸手帮他推行李箱,轻飘飘安慰一句:“放心吧,坐一回地铁死不了人。”
“……”
江何一把把自己行李箱抢回来,“少给我献这种没用的殷勤。”
说着就长腿迈开,自己推着行李箱走好远。
孟杳:“……”
不献就不献,她还省力气呢。
夜晚,机场快线上人很少,明晃晃的白灯吊在头顶,整节车厢只映出他们俩的影子。孟杳总觉得今天的江何有点不对劲,话太少了。
扭头看他,敞着长腿的姿势,那只大行李箱被他一手搭着、一腿别着,牢牢固定在原地。江何微微勾着脑袋,半阖眼,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飞机上没睡?”孟杳问。
江何懒懒“嗯”了一声。
见他困,孟杳也不再说话。
可江何默了半分钟,忽然手一动,微微弯腰,仍闭着眼,从行李箱外部的拉链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盒子。
像是懒得说话,就直接往她眼前一递。
是她要买的钢笔。
孟杳打开,看见深棕笔杆和玳瑁的笔帽,心中很是满意。她知道江何的审美一向好,所以连款式都懒得自己去指定。
“谢了。”孟杳眉开眼笑,问他,“多少钱?我转你。”
江何轻嗤一声,像是很瞧不上她这种计较小钱的做派。
他不答话,仍是闭着眼,嗓子微哑开口问:“那男的怎么样?干什么的?”
“长得挺帅,说话也挺有意思的。”
“干什么的暂时不知道,没问。我感觉像自由职业。”
江何回想钟牧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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