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必要的素材已经收集完毕!
此刻,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几个色彩不一的斑斓绳结——仿佛极尽了人世的巧思和无数色彩,编织成了一个个承载着历史和往事的结。
不知从梦境中寻觅采摘,以精心编织。
可是那千头万绪的乱麻以巧思所交织而成的却是无法解开的死结。斑斓的色彩汇聚一处时,就形成了令人作呕的混沌。
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
而就在那一瞬间,吹笛人手中的一枚球形的绳结,已经向着槐诗抛出。
迅速的膨胀,裂解,化为了滔天的洪流!
无穷的海水如同铁壁一般,拔地而起,翻卷着,向着槐诗浩荡推进,弹指间,将他吞没。紧接着,海水里,一个个黑影浮现,就仿佛狰狞的恶鬼一样,死死的拉扯着槐诗,将他拖进了窒息的深渊中,不容解脱。
明明只是虚幻的回忆,此刻却化为了真实不虚的苦痛,源源不断的贯入槐诗的肺腑中。
可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孔。
或老或少,各有不同。
可是空洞的眼眸之中,却再无任何的神采。
“十六年前,天竺,博加帕尔——连续半个月的强降雨导致水位攀升。官员们骄傲的拒绝了天文会的避险通知,声称耗资数十亿水坝足以抵御所有的灾害,让所有平民不必害怕,安心待在家中。可他们寄予厚望的水坝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伪劣产品,甚至没有支撑到第二天,结果导致博加帕尔彻底从地图上消失,超过七万人溺死,或者丧命在瘟疫之中,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而在水坝决堤之前,达官贵人们乘坐的转机就已经离开了那一座城市,去往了夏威夷度假。
在刻意的掩盖和封锁之下,死去的七万人和活着的几十万被彻底遗忘,再无人听闻……”
吹笛人大笑声从槐诗的耳边响起:“这一份被遗忘的苦难,感觉如何呢,现境英雄阁下?”
伴随着他的话语,他指尖所垂落的绳结缓缓的蠕动,恶意的记录中的一个又一个的灾难渐渐苏醒。
“从现在开始,尽情体会吧,槐诗。”
吹笛人嘲弄的轻叹,“汝等引以为傲的人世,所造下的无穷恶业!”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信条
浊流奔涌,哀嚎如潮。
席卷的潮水吞没槐诗,化为了窒息的旋涡。
此刻,当吹笛人终于展示出了自己的作品,槐诗已经被数不清的憎恨和执念拉扯着,落入漆黑的深渊里。
在这一片不存在物质的世界之中,每一缕死者所留下的遗恨、苦痛和绝望都如同刀锋,贯穿灵魂!
像是槐诗利用自我的意志对吹笛人所形成的创伤那样。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正如同吹笛人所说的一般,他是如此的钟爱着秩序。
因为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规则都永远站在不在乎规则的人这一边。
这一份从虚无和混沌中所形成的心智,本就是畸变的地狱秩序之化身,在现境之中,简直如鱼得水!
从诞生到现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通过感知和计算,掌握了混沌运算的规则。
哪怕是因为槐诗这样的意外,导致他中从再生计划的程序中脱离,但依旧从无穷的梦中寻觅通往运算层的道路。
甚至在槐诗的追杀之中搜集到了不知多少噩梦的回忆、无数由秩序而诞生的矛盾,因升变与渴望而诞生的悲剧!
如是,耐心的遴选,神思酝酿,巧手编织……悄然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现在,就在这个距离白银之海的核心最接近的地方,他已经凭借自己人类毁灭局局长的虚拟身份,获得了足以撬动天平的杠杆!
现在,当白银之海的威权降下,在这一片虚拟而出的运算层里,噩梦中的回忆从虚幻化为了实质,黑暗的历史便以毁灭的方式进行重演!
现在,结束的时候要到了。
从一开始,自己就立于不败之地!
——这样的想法,吹笛人根本一刻都没有过。
他对胜利从未曾有过任何超出限度以上的渴望,所期盼的,也从来不是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
在短暂的寂静中,吹笛人的笑容微微变化,俯瞰着那渐渐撕裂的旋涡,看着那燃烧的魂灵迈过了无以计数的死亡和折磨,向着自己一幕幕走出的样子……
“这可真是,夸张啊。”
轰!
“怎么了,又是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槐诗抬起头,看着他,满怀着鄙夷:“虚数空间的量子之海里,竟然没有藏着美少女——实在是,让人失望!”
七万人的痛苦和憎恨杀不死他,数十万流浪者的彷徨和绝望也无法将他拖入深渊。
那样燃烧的耀眼辉光,甚至未曾有过分毫的衰减和暗淡。
反而越发的暴虐。
随着剑刃,突进,碾碎了残留的波澜,向前,冰冷的铁光照亮了吹笛人的眼瞳,还有他的笑容。
合拢的双手,猛然展开,扭曲的漆黑肢体从膨胀的绳结之中延伸而出,骤然膨胀,一张张焦黑腐烂的面孔从畸变的怪物身上长出,而血染的长矛和弯刀已经随着肢体的蠕动,向着槐诗飞扑而出。
毫不在乎贯穿躯壳的剑刃。
仿佛由焦尸和残骸堆砌缝合而成的巨怪张口,发出悲泣的咆哮。咆哮声凝结成实质,在极近的空隙中爆发,又被更加狂暴的巨响所盖过!
瞬间,灰飞烟灭。
可那些飞扬的骨灰中,却有更多的面孔和畸变肢体重生。
七年前,非洲,东邦区域,占据了所属人群百分之七十的瓦酷族因不满于自身的待遇,对仅仅只有十六万人却掌握了绝大部分财富的波族进行了屠杀。在短短两天之内,在统辖局和埃及达成共识之前,已经有超过十三万人被瓦酷族杀死,其中包括老人、妇女和小孩儿……
枪杀、割喉、剥皮、焚烧,蹂躏……
具有一千二百年历史的波族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之上。一直到今天,东邦的荒原之中依旧存留着一具具无名的尸骨。
可这紧紧只是其中的一例。
四年前、十二年前、四十年前、九十一年前,在美洲,在澳洲,在中东……还有更多的死亡,更多的屠杀。
无关自由或是正义,无关未来和明天,也无关道德和灵魂,如同野兽一样,在利益或是憎恶的引导之下,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凝聚成了实体,带着刺鼻的腐烂气息和血腥味,张开手臂,想要拥抱眼前的敌人。
啃食他的血肉,诅咒他的意志,焚烧他的灵魂!
而在那之前,现境的英雄便率先降下了毁灭。
毫无犹豫,毫无动摇。
甚至不曾缓慢一分。
暴虐的光焰收束于剑刃之上,随着脚步的推进,纵横劈斩,撕裂了焦烂的肢体和腐烂的头颅。
然后,将一切焚烧殆尽!
扩散的烈火中,一张张面孔绝望嘶鸣,又被槐诗面无表情的踏碎。
“哈哈,哈哈哈哈……我太喜欢你了,槐诗。你总能给我带来意外惊喜!”吹笛人失声大笑,鼓掌赞叹:“你完全没有逝者的苦痛而动摇么,槐诗?”
那一瞬间,他终于从耀眼的烈日中,窥见其残酷的本质!
对于呼唤者毫不吝惜的伸出援手,对待无法获得救赎的苦痛者,便会毫不留情的降下毁灭,给与静谧的终结。
悲悯和残忍自始至终都是源自同一个东西。
啊啊,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随着自己的心意,为所欲为而已……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人存在?
如坐针毡。
当那宛如恒星回旋一般的恐怖压迫力渐渐靠近的时候,吹笛人几乎兴奋到颤栗,面色涨红。
而所有体会到的一切,那些耻辱、愤怒和震惊,都如同宛如洒在冰淇淋甜品之上的胡椒粉一般,在甜美中带来绝妙的刺激。
有这样的人作为对手,简直是一种享受——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将眼前的对手,和那一片期盼了许久的伟大黑暗所重叠。
“所以我才如此的热爱你们啊,现境之人啊。”
吹笛人大笑着,抛出了青色的绳结,曾经肆虐了半个世界的人工病毒井喷而出,粘稠的脓液漫卷,收缩,在彼此之间隔开了遥远的鸿沟。
可死亡和绝望所构成的鸿沟在瞬间被跨越,毒海撕裂,烈光的奔流里,悲悯之枪突刺而来!
可当吹笛人再度抛出了绳结,就有一个浑身肥肉的魁梧人影阻拦在槐诗的面前,男女莫辨的面孔之上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酷又苛刻的光芒,猛然伸手,试图握紧枪锋,可紧接着,长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砸下的铁锤,毫不留情的爆发,令那一张面孔瞬间扭曲,塌陷。
“哪儿来的二椅子!滚!”
愤怒的咆哮声响起,高亢又尖锐,那一张满脸横肉的面孔猛然复原,“你胆敢假定我的性别?!”
黑影扑面而来。
陡然之间,槐诗的驰骋竟然在那一拳的前方戛然而止,扭曲的伦理和众恶而成的拳头击溃了苦痛和悲悯,凌驾与美德之上。
而穿刺的风声从脑后响起,膨胀的绳结中,有浑身赤裸宛如原始人一般的枯瘦男人浮现,一柄锋锐的石矛刺出,满怀着怨毒。
“食肉者!污染者!我已经看到你的原罪!”
宛若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癫狂的原始人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哭泣的自然,流淌的污水,被屠杀的生灵,被破坏的环境……你,血债累累!”
当槐诗想要转换方向时,便感觉脚下忽然一沉,一张张痴笑的面孔从隐约中浮现,死死的抱着他的大腿,寄托以愚信和盲从,呼喊着教主的名讳。
再然后,随着吹笛人的动作,万钧之重凭空降下,美洲以所谓的金融为秩序,向全世界所施加的镣铐。
紧接着,是埃及在澳洲、在南北极的荼毒,被焚烧殆尽的焦土中喷发出狂暴的热量。罗马的三度举世征伐和高昂到足以令农奴绝望一生的税赋,殖民背后的血和骨……
乃至,在围攻之中,冷漠的声音。
“——滚!!!”
在短短的弹指之间,痴肥的女人手臂破碎,随着槐诗的铁拳推进,五指、拳头、手臂尽数碾压成泥。再然后,宛如铁钳那样,握着她的面孔,向着身后砸出。
而原始人,早已经在横扫的怨憎之下腰斩,断成了两节。
逆着核子裂变所造成的烈火,槐诗向前,扯着凡夫的愚信,砸碎了身上的枷锁,将战争的幻影击溃!
血和火在他的面前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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