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佐佐木脸上落寞的神色一扫而空,变得喜气洋洋。
“半个月前,瀛洲公卿会议之上,已经将之前那个冒名顶替的当主黜落了!”
他兴奋的说道:“里见家的正统回归再即,据说琥珀小姐也已经动身回归了奈良,在下作为里见家的家臣,岂可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冷眼旁观呢?定然要为里见氏的复兴献上这微不足道的一份力量才行!”
“啥?”
槐诗目瞪口呆。
信息量太大,他没反应过来。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琥珀那个臭妹妹,竟然要发达了?
第六百零九章 过去的志向
瀛洲公卿会议,里间家的当主被黜落,里间琥珀动身前往瀛洲。
槐诗脑子里思绪一片混乱。
这三个消息每一个都太过复杂。
这才十一月,今年鹿鸣馆内部的华族公卿会议提前了?
里间家的当主被黜落,黜落?被谁黜落?谁有这个资格?
还有,里间琥珀动身前往瀛洲,琥珀现在不是社保局编外员工么?为什么是奈良?里间家的封地不应该是在安房国么?
这三个问题,一个水比一个深。
本能的就感觉到无穷算计。
公卿会议提前,说明武家和公家之间的斗争进一步激化。黜落里间家的当主,也只有两个人具备这样的权力。而琥珀的动向,就已经说明社保局开始向瀛洲渗透了……槐诗简直能想象到玄鸟那一张老脸笑的有多开心。
虽然说不定琥珀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和东夏谱系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但问题是,谁信呐?
作为里见家的末子,具备正统继承权的嫡系之一,在出走东夏的那一天开始起,就已经注定了一辈子都要贴上二五仔这个标签了。
槐诗用脚后跟想都能够想象得到如今的里见家究竟变成了什么鬼样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算在浑水里裸泳,花式竞技。
看向佐佐木的眼神,就分外惊奇。
这个家伙都已经脱身这么多年了,在现在这个关头又要往回走……明知道是坑还一根筋的往下跳?
“你真的想清楚了?”他认真的问。
“那种事情,就没有考虑过。”
佐佐木清正平静的回答:“也从来没有考虑的必要……从我出仕里见家的那一天开始起,就已经做好有朝一日牺牲生命的觉悟了。
作为武士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
许久的沉默之后,槐诗叹息:“不要动不动把生命拿来牺牲好么?在我看来,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头献上生命实在太愚蠢不过了。
虽然这么说并不合适,但佐佐木先生,里见家不缺你一个。”
佐佐木清正的嘴角勾起,笑容豪快:
“那么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吧?”
槐诗翻了个白眼,叹息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起身从柜子里再拿出一个坛子来,放在桌子上。
“天狗山的清酒虽然喝完了,但房叔自酿的黄酒是管够的。请吧,佐佐木君,这是我作为朋友能够为你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那么,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佐佐木大笑着,再度举杯。
“干杯!”
……
……
结果没喝几口就瘫了。
人菜瘾还大。
剩下的都被雷蒙德喝光了,走的时候一只手提着醉死的佐佐木,一只手还拎了两坛走。要不是房叔还挺开心,槐诗能把他的手都给剁了。
最后留下一片狼藉给槐诗。
房叔忙了一宿,已经被槐诗赶去休息了。幸好还有两个学生在,可以搭把手。
小十九收拾桌子,原缘去拖地,槐诗系着围裙去整理厨房洗碗。
对于一根筋的佐佐木不听劝明显还留着十足的怨念,一边洗一边还嘀咕着:
“……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净琢磨着为了什么东西请全村吃饭,小缘,小十九,长大之后不要学那样的人哦。”
“……”
两个学生相顾无言。
“呃,我觉得老师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吧?”
“放屁,我这叫艺高人胆大,能比么?”槐诗回头白了他们一眼:“就他那水平,回了瀛洲乱搀和这档子事儿,早晚被人砍死在街上。好好的活着不比什么都强么?”
“……真希望同样的道理您也能够明白。”
小十九胆儿肥了!
槐诗回头再看了他一眼,小样又怂了,但晚了!
敢跟老师抬杠,明天就给你补课!
演奏法强化课程安排上,不会拉琴就给我从卡祖笛开始学起!
林十九撑着拖把,想了半天,忽然说:“太爷爷以前跟我说过,人不能决定自己是怎么出生的,但总可以决定自己是如何而死……我觉得佐佐木先生他未必不清楚自己这一次去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说,“他可能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行吧,为了家族,为了荣耀。”
槐诗忍不住叹气,终于才想起来:自己俩学生,一个原家,一个林家,都是了不得的高门望第,俩天文会认证的圣名传承族裔。
大家都从小具备槐诗所不能及的家族荣誉感,为了家族操刀子开片自不用说。槐诗自己就想象不出自己拔出剑来吆喝着‘为了槐家’然后去冲锋陷阵的场景。
太搞笑了。
不说父母,他祖父在的时候也没把家族的名誉当一回事儿,不行了就不行了吧,至少还给孙子留下了一套老宅,以后卖了也能吃吃喝喝管用一辈子。
他随口问道,“你们家族里这样的人也挺多的么?”
原缘想了一下,回答道:“原家人不多,也没有请外姓门客的习惯。太爷爷总说家族是老人操心的事情,小孩儿只要别给家里丢脸就行了。这事儿您得问十九,他熟。”
“……林家可没荣耀这回事情啊。”
林十九挠头,神情无奈:“大家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去地狱里作奸犯科,长辈里也有很多人并不姓林,凝聚力与其说是来自血缘,更多的其实来自烛九阴本身的天命,不能拿来当做典型的。”
行吧,一个是内部几代单传,一个干脆就是野路子。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阴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些。
“老师您用不着想不开,瀛洲的很多升华者,尤其是传统的,脑子里通常都缺根弦,一天到晚寻死觅活的很正常。”
林十九说:“况且,佐佐木先生能够为了里见家的恩义奋不顾身,不惜性命,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忠义了。”
“忠义啊……”
槐诗想了想,再没有说话。
低头洗盘子。
收拾完毕之后,原缘和小十九就告辞了。
在向还在翻书研究菜谱的房叔道别之后,两个人便踏上了归路。
就在夜色之中,原缘忽然问:“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说?”
“你不也是么?”
林十九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师又不是不明白,只是难过而已。”
原缘没有说话。
“相比之下,我才是真不明白的那个。”
林十九走在前面,摇头叹息:“要太爷爷说小十九你赶快过来,林家需要你抛头颅洒热血,我可能……也会去吧,但样子肯定丢人的自己都看不下去。”
“害怕?”
“害怕才是正常的,又不是谁都跟你们原家一样,上战场和逛商场一样,斯巴达要从小教起。”林十九说到这里,愣了半天,就忍不住苦笑:“其实林家也差不多,只不过就我不太一样。”
从小到大,就他一个人,好像是处于被放养的状态。
谁都不管。
爱咋咋地。
大家都去快乐的杀人放火时,他就一个人在角落里静静的散发着讨嫌的气息。
无人在意。
原缘平静的走在后面,忽然说:“这样未必不好。”
林十九被逗笑了,“哪里好了?”
原缘想了一下,认真的说:“我至少没有想过要杀了你。”
“……”
林十九翻了个白眼,没有再说话。
莫名的,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那时候,山上只有一台电视机,就放在爷爷房间门口,大家偶尔晚上关注一下东夏联播,紧跟时事,学习国外同行先进犯罪经验。
除此之外,没有人在意。
只有林十九,每天下午六点钟蹲在电视机前面,雷打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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