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正常人撞见别人的自慰现场,识趣点的早就赶紧离开。哪怕非要蹲着听墙角,事后也会假装一无所知。
这样才能避免尴尬。两个人的尴尬。
但岑少艾不属于“一般正常人”的范畴。
她不仅听,听得光明正大,甚至还要评头论足,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的看法,主要是不满。以及对周知彦偷偷摸摸的行为表示不解。
饶是周知彦比她多吃了几年饭,能勉力维持面色的无波无澜,却无法控制耳朵的发热。他想开口劝导她,告诉她寻常人的做法。又想到自己当初在河边第一次遇见她,可不也是自慰现场。
他当时做了什么呢?好像也不大像个“正人君子”吧。
所谓做的总比说的难。
周知彦便沉默了。在岑少艾的视线攻势中煎熬了一会儿,忽然就想通了。
岑少艾奉行的是“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那他为什么不可以呢?只要他也不尴尬,那就没人尴尬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
也没太大区别。
周知彦神色自若,轻而易举扒拉掉岑少艾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无可无不可地“唔”了一声,当作对岑少艾的回应。
岑少艾嘴巴不停,正说到周知彦双标,只顾自己爽,不顾她的死活。她为什么不能在想高潮的时候就高潮。
“因为你自慰的水平不够?”周知彦脱口而出。现在想想当时的画面,他只想扶额苦笑。岑少艾竟然得架起小镜子,才找得准位置。
话总是要出了口,当事人才能察觉出不妥。周知彦亦不是例外。
他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多说一句圆个场,岑少艾已经补充上后半句。
“那小周为什么不帮我呢。”岑少艾理直气壮,“小周真狡猾。”
总而言之,是小周的不对,小周是自私的、狡猾的、现在又来看笑话的小周。岑少艾嘴上没有一句好话,一边却又紧紧抱住他的胳膊不放。
周知彦哭笑不得。头天晚上睡觉之前亲完她的额头,他在岑少艾那还是“小周真好,最喜欢小周”。一晚上过去,地位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谁让这是岑少艾呢。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门板,不是完全当着岑少艾的面自渎,周知彦能强行压下,却依然略带别扭。被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搅和,那股些微的微妙与不适,已烟消云散。
甚至还能心无芥蒂地再来一场。
当然是说笑的。
不是全无影响。
当天晚上,周知彦决定忍痛割舍掉舒适的床,重新去睡沙发。
一如往常,岑少艾展现出极大的抗拒。并表示周知彦睡哪她睡哪,周知彦如果去睡沙发,她就也去睡沙发。
“沙发那么窄,睡不下两个人。”
周知彦只是陈述客观事实,听在岑少艾耳朵里,可不是那么回事。
“那我就睡你身上,我要压死你!”她说“压死你”的时候,音调极高,几乎是在尖叫了。
岑少艾的表情完全没有说笑,除却气愤,更透出某种声嘶力竭的惶惶与惊惧。落进周知彦眼里,竟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背一阵发凉。
看岑少艾的神态,就知道她不只是说说可以。睡在周知彦身上这件事,她真的能做出来。周知彦只好放弃沙发。
“那我睡地板吧。”周知彦说,“就在你旁边,不用害怕。”
周知彦以为,岑少艾听到他说“睡地板”,很有可能依然不满意。撒泼打滚着,为达自己的目的绝不善罢甘休。他已经准备好摆出严肃认真的姿态,坚持不为所动。
岑少艾实际的反应,却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地板”二字一出,岑少艾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困惑,露出一股茫然。很短暂,稍纵即逝,却在那沉默的两秒钟内,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
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岑少艾又跟周知彦确认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垂下眼睛,喃喃道:“地板……?”
周知彦不明白睡地板有什么难以理解,下面铺上垫子,没多大差别。
“地板我白天也打扫过,挺干净的。”他用脚示意了大概的范围,“就在你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我。”
岑少艾没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异议,看起来满腹心事。甚至在关灯之前,出于身体记忆,周知彦已经习惯性,想在她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可岑少艾呢,像是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自顾自背对着周知彦躺好,蜷成小小的一团,窝在被子里。
她不记得,周知彦更没有主动提醒的必要。见她已经躺好,便也回到睡觉的新地方。短短一段时间内,已经是换的第三个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睡前亲亲”的环节,以致整个入睡过程不完成,周知彦前半夜一直睡得不太安稳。白天的诸多繁杂景象在他脑海中翻涌反复,交替闪现。过往与当下在这一刻失去边界,失去的与未来的,出乎意料的离去与未曾预料的遇见。时雨和岑少艾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尔后两道身影渐渐重迭,又慢慢分离。
是两个不同的人,却又像是同一个。
周知彦在地板的垫子上辗转反侧,感觉自己睡着了,又好像没有;清醒了,但也没完全清醒。
声音就在这个时候被捕获进他的耳朵。
是一道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溺水的人,挣扎着最后的力气,想要浮上水面大口喘气。
“怎么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周知彦只能听出是岑少艾的声音,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他直起身子,在坐上床沿之前,手一伸,先打开了卧室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