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别人对自己抱有特殊感情,是一回事,但接受,是另一回事。
六起说喜欢他的时候,他没有及时答覆似乎给了对方鼓励。已经被亲一下了,看到他没动,甚至露出了酒窝,前倾就要抱过来。
林耕未从讶异中清醒,双手挡住了他:「——等一下,你要干嘛?!」
六起表情有点不解,话更吓了他一跳:「你不是接受我了吗?」
「——我没有,」他推他,而且反手抹自己的唇:「我没有,我,我对同性没感觉,你误会了。」
「同性?」
对方皱了眉头:「你不是兽人啊?」
这边的性别分类让林耕未一个语塞:「我,我就算不是兽人,也是个男的!」
「啊?可你就算是男人,也是个纯人啊,而且你不是没有家里人吗?你不是能接受我才答应一起住的吗?」他的语调不只是不解,而且强调的理所当然:「我们都同住了那么久了。」
林耕未这才意识到,一起住,似乎是甚么不得了的事。
他下意识的挪动身体往后退:「我想,这是个误会——我,我不知道这边一起住是甚么意思,我以为我们都是男人,我、我没有甚么意思。」
可六起的眉头皱得越发紧:「可你还让我睡床啊。」
「因为你说热啊,而且是你半夜蹭上我的床。」
「你又没有叫我下去,不就是可以的意思吗?」
他越发有些慌张,「等一下,我真的没有,我,我不都去睡吊床了。」
这彷彿让对方抓住小辫子,扬起了唇角:「你忘了吗?后来你都主动来跟我睡一床了,这还叫没有。」
——这叫强辩!
林耕未愣住的时候,六起手脚并用蹭过来,双手撑着他两侧的草地,脸上的酒窝越发明显:「接受我嘛,好嘛,你也喜欢我吧?」
放轻的声音简直像是撒娇,更像是诱哄,志在必得,林耕未下意识仰身,然而仰视的角度让他意识到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么曖昧,长发甚至扫在他身上。
他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靠近:「我没有,我不喜欢男人,你不要再靠近,让你误会的部分我道歉。」
快速说完这句话,就缩起身体往后退,离开刚才被圈出的领域,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冷静,如果心跳不洩露自己慌张的话,就完美了。林耕未吐出一口气,垂下双手,并补充:「我只当你是朋友。」
酒窝用显而易见的速度消失了,他跪坐着,咬着下唇似乎不高兴了,瞬也不瞬看着他,林耕未忍着退后跑掉的衝动,又说:「我真的不喜欢男人,我、我是个天人,对这边的规矩也不是很了解。你说喜欢我,可能是我这段时间让你误会了。所以、所以——对不起……」
越说到后来,越发有点心虚,虽然知道这边的同性倾向多,但他真没意识到性别差异,如果照六起所说,兽人对非兽人產生情感才是正常的,那他真的是干蠢事了:「不然,不然,我离开——」
「——等一下,你要离开?你想去哪?」六起皱起眉头打断他。
「我——」
「你不是天人吗?还有地方能回去吗?」直白的问句就让他一个『我』字卡在喉咙,而对方站了起来,搔了搔头发:「好嘛,我知道了,我不逼你,但是别走好吗?不是住得好好的吗,别走嘛。」
他说不逼他,他一边说别走,一边向他靠近,声调从无奈,转而请求,越发轻了语调,最后一句别走听起来甚至像撒娇。
林耕未退了一步,可还是被拉住了手指。
微凉的体温让他更想抽手,却被攒住了,显而易见的慌张洩露在语句之中:「别走,我不逼你,拜託。」
明明就在逼他,用语言逼他,用撒娇逼他,用恳求逼他——可他又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他一个天人,有能回去的地方吗?』
他能去哪里?
上次跳了水,这次呢?
可现在不走,难道要继续给人误会的机会?
他还是抽开了手。明明是高壮伟岸的身材,他还得仰头看他,却在松手时露出了一个要被拋弃的表情——委屈——林耕未深叹一口气:「六起……我、不能再跟你一起睡,我只当你是朋友,我、我可能暂时没地方去,可是,如果你方便,可以再收留我一阵子,等我找到房子——」
「——没问题!要住多久都没问题!」
眼睛一亮的兽人直接按着他的肩膀,语调洩露了他的欢喜,也加速了他的心跳,不管是吓的,还是慌的。
会不会选错了……
会不会说错了……
他有些下意识的后悔。
可他暂时,没有退路。
暂时的,林耕未垂头想:希望能早点找到新的住处。
……说甚么『暂时的』,都是自欺欺人的。
望着石窟的墙壁,来自侧面的呼吸声显示小孩还睡得安稳。他侧头看了过去,一手举在脸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露出来的部分只有半颗头,脸被自己遮住了不少,微曲着身体,看上去更小。
其实他很少有跟小孩相处的经验,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许差了许多岁,可后妈不喜欢他接近儿子,更遑论林耕未自己也不想。
藺雨很乖,也不太闹,虽然化人了有点彆扭,可也不会像蛇形一样要餵甚么的——而且虽然蹭他的床,可真的睡觉也不会硬要抱着他还是缠着他之类的,就是把自己缩成小小一隻窝在旁边。
睡熟了反而有点傻呼呼的样子,在林耕未的视线下,小孩扭了扭身体,翻过身,调整了一会儿,又不动了。
两人距离越发远了,蛇比人形更爱撒娇啊……会不会是体温的关係?
他收回了视线,暂时没有睡意。
六起的告白,他肯定是有感觉的……虽然是吓得多,可最后还是在恳求中留下了。
心软留下了,可照先前的梦境,恐怕还是落得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后果。
肯定是有感觉的,他还跟他发生了关係。
湿漉漉的身体,黏腻的呼吸,肉慾与快感纵横绵延、肆无忌惮,可当下的感觉不是欢喜,是逃不开的无可奈何,是他不想面对对方,是被迫接受了这件事。
是一种无力挣扎的妥协。
究竟是甚么让他们走到了那里?
是甚么呢?
他微瞇起了眼,睡意又逐渐了笼罩了他。不知何时睡着了,再一次回到了兽世。梦里,六起又说:『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他抱他。
他的声音,他的呼吸,打在了耳畔。
他喜欢他。
又一次的告白。
热情,浓烈,一次又一次。
下线了的青年从睡眠舱中醒来。
拿下了眼镜,他揉了揉眼角,对着自己腿间的那个小帐棚,心中充满了无奈。
——我不喜欢男人。
——我在自欺欺人。
林耕未隔着裤子碰了那个帐篷,敏感让他因此颤抖,掌心盖住了肉柱的头顶摩娑,绵长的叹息在他把脸埋进手臂间时发生。
他的手伸进了裤子里。
——很正常,这很正常。
他一边说服自己,一边无法控制,沉入这肉慾的发洩情绪里。
不管六起的喜欢是真情还是假意,一天一天的告白,如果是真的,他早晚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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