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唯一的想法是,好累,真的好累。
是啊,跑步已经这么累了,踢球只会更累吧,为什么还要踢球呢?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坐标和空间被无限制不断拉长。
灯塔已经失去作用,缠绕在她身上的毛线仿佛越来越紧,塞满了她整个胸腔。它们慢慢缠上她的眼睛,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直到某一刻,林晚星膝盖一软,眼前一黑。她用很离谱又无比轻松的方式,摔倒在跑道上。
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也得到了莫大的解脱。
解脱也很不错,不是吗?
第38章 请求
接下来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对林晚星来说,只有很零星的片段了。
大概类似于电影里被一帧帧截取的画面,有些格外亮, 有些又是全黑。
一件外套落在她身上。
有温热而有力的手臂, 将她从塑胶跑道上扶起。
林晚星很艰难地睁开眼,又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她只能感到自己完全靠在对方身上,然后又把眼睛闭上。
虽然暂时看不见东西,但感觉还存在。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搀扶着,也因为搀扶的姿势, 对方温热的、带着些薄荷烟味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
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肩头,林晚星被搀扶着, 开始在跑道上慢走。
当然, 与其说是那样的姿势是搀扶, 不如说是拖拽更为恰当。
林晚星很多次耍赖想坐下,但强硬而不容分说的手臂架着她, 让她必须继续走。
她抓着对方的手臂,掌心传来坚实的触感。
没有说话,好像也没有其他画面。
只有脚步和塑胶跑道接触的唰唰声,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空间中响起, 格外清晰。
时间已经被拉得无限长,也不在意再变得更长。
双腿像柔软的面条,时间轴也好像是很柔软的面条一样。
总之,当这样奇怪的比喻涌入脑海的时候, 林晚星知道自己状态应该好一些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努力仰起头, 看向身旁的人,随后撞进了一双深而黑的眼眸。
睫毛很长,鸭舌帽还扣着,确实是王法。
王法秉承着专业教练的职业态度,硬生生拽着她在操场走了两圈,才肯放她坐下。
林晚星是以丑陋不堪的姿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然后立刻四脚朝天躺平,绝不给王法任何再拖她走两步的机会。
林晚星闭上眼,身下是扎人的草坪,她浑身还在冒汗,又是一件外套盖在她脸上。
这件外套很重,带着很淡的薄荷烟草味道,显然不属于她。
被外套砸脸,林晚星不由自主地“哼哼”了一声,她艰难地把衣服从脸上拽下来一点,像盖被子一样乖乖盖好。
然后,她身边的人走了。
林晚星闭上眼,也不管晚上草地湿冷,准备就这么睡一会,她确实太累的。
但就在她半梦半醒间,她又被人强行摇醒。
她抬起手,想耍赖摇摇手,手里却被强行塞了一瓶饮料。
盖子是打开,王法握着她的手,强迫她稀里糊涂地喝了两口饮料。
饮料有点甜有点酸,应该是什么牌子的运动饮料,然后她又自己喝了两口。
“我跑了多久啊。”林晚星缓缓开口,她听到自己嗓音就像被锯开的木头一样干涩。
她轻咳了两声,一股血气又涌上喉头,然后她重重咳了起来。
不过这次,大概是觉得她复活了,就再也没受到帅哥温柔照顾地照顾。
王法也没拍拍背什么的,只是接过那瓶运动饮料,盖好盖子,说:“如果说跑步而不算你最后在地上爬的时间,应该是41分钟。”
什么叫爬???
林晚星听了又想咳嗽。
她突然坏心眼起来,伸出手用力一拽,拉着王法一起倒下,摊平草地装死。
31分钟啊,还不到一场足球比赛半场时间……
手中带着一点刚才拉拽时男生手掌的残留温度,掌心湿漉漉的,应该是冰运动饮料外凝结的水汽。
身下是软绵绵又有点扎人的草坪,月明星稀,眼前是巨大而宽广无垠的星空。
当你不断看着的时候,好像会被完全吸入一般。
而人类呢,本来也不过是生活在宇宙中的渺小生物罢了。
岁月漫长,时空亘古。
和头顶的星空相比,大部分事情,确实显得毫无意义。
林晚星想了很久。
处于一种漫长而漫无目的地思索中。
她想了很多。
最后,林晚星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再响起:“帮我个忙吧,免你一个月房租。”
“好。”王法清淡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很清澈,很干脆。
林晚星也不清楚,是什么让王法改变主意,同意她的请求。
或许是她跑步的样子实在太像一条死狗,也可能是对王法来说,她也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望,他也想,再试一试。
梧桐路17号,元元辅导班。
林晚星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楼梯。’
她推开教室门,男生们果然都坐在座位上。
他们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像模像样摊着一本书,有什么《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啊,语文课本啊,最夸张的是秦敖,她桌上摆着一本《安娜卡列尼娜》括弧英文版。
见她进门,学生们都浑身一凛。
悉悉索索声骤然响起,林晚星眼睁睁看着学生们收起各种开小差工具,林鹿还偷偷把手机塞进课桌里。
“triple kill”
一记游戏人物被击杀的电子音还是顺着桌板传出。
秦敖踹了脚林鹿的凳子,林鹿手忙脚乱,边试图按灭手机边和她打招呼:“老师你来了啊?”
“去干吗了?游泳了?”秦敖看着她满头湿汗,如是发问。
林晚星指了指林鹿,说:“别挂机啊,要做素质玩家。”
然后她看着其他人。说:“来吧,跟我走。”
从梧桐路17号走到老体育场,有条近路。
绕过老新村的小院子,穿过一小片乌漆麻黑的小竹林,就到了体育场后门口,这也是王法刚带她走的路。
学生们站在体育场门口,体育场后门的卷帘门半拉着,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
以秦敖为首的宝宝们开始闹腾:“老师你干嘛?”
“上课啊。”林晚星自顾自走进体育场,根本不在乎学生在后面嚷嚷。
“你不是说要给我们自由选择的权力吗?”
“对啊,我们想上课啊,不是足球课。”
“我们想读书!上高中那种补课!”
“abcdefg老师!就你昨天中午问我们的那种课!”
一群男生在背后呜呜渣渣,大有她还让他们踢球,就宁死不从的架势。
林晚星本就累得说不出话,才不管他们在背后叫什么,她要做的,就是把学生们带到地方。
球场边,王法站在那里。
记忆里,这好像是王法第一次走下看台,站在绿茵场上。
夜幕下,青年被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材,自有种令人无比信服的气场。
在见到王法的刹那,学生们原来扯着嗓门的嚷嚷,变成了很小声的质问。
可能因为不是很熟,又或者王法切换某种模式的时候就比较能镇住场子,所以没人敢围着王法抗议。
学生们边不由自主列队,边凑着她小声抗议。
“老师你不是让我们学习吗,我们学习了你怎么又让我们踢球。”
“你不是说随便我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吗?”
总之就是这样小声的不情不愿的哔哔。
林晚星一屁股坐在地上,问:“我确认一下啊,你们是想跟着我学习没错吧?”
学生们被她看得说不出话,过一会儿,付新书才用力点了点头:“我们都商量过了,我们不可能踢过绿景国际,我们想读书、考大学。”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踢球了。
“我明白了。”林晚星点头,“那接下来,就是你们要跟我学习的第一节 课足球。”
总之,这听上去很像什么叙述诡计,反正学生们对她的说法并不买账,大有我就不踢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但林晚星也很强硬,只说:“我们的原则一直是这样不会改变,想学的可以站在这里,不想学的,可以走。”
很难讲清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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