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时候,学院也公布了众学生上次考核的结果,众人便把陆北辰抛在了脑后,专心关注起学业来。
“一百二十一号”自然是毫无争议的第一名,许疏楼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以自己这般修为,实在不该来抢这些学子的名次。白柔霜闻言不解:“管他们干嘛?他们当中不少人年纪比你大、修炼时间比你长呢,你要为自己天赋比他们更好而感到歉意吗?”
许疏楼有些讶然地看向师妹。
白柔霜皱了皱鼻子:“怎么?想不到我也会说这些道理?”
许疏楼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白柔霜面上便露出小小的得意。
许疏楼自是赢得了一间单人寝庐,她步入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环顾四周,换了帐幔,从乾坤镯中取出几件精致摆件放好,又给窗口摆放的绿植浇了水,便在这里悠闲地安顿了下来。此间窗外便是苍松云海的风景,许疏楼很喜欢,常常从窗口跳出去飞去上课。她还把从不夜城买来的那朵小乌云放了生,由得它混在了云海当中。
她的师弟师妹们也都成绩不错,尤其是凤逸,他在“灵宠的战斗与养护”这门课上,取得了极其优异的成绩,令夫子都惊叹不已。
虽然这一次的考校内容基本范围都在这三个月所学之内,但从排名上来看众学子间还是拉开了差距,那些平日便眼高于顶,一看便知是出自名门、有名师教导的弟子,大都排行前列,包括那位行事霸道的三十三公子。
这一日,许疏楼又准备去云海里飘着看书,于悬崖上正撞见一个姑娘在低声啜泣。
她认出这是平日在膳房里常遇到的“二百零六”,走过去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二百零六抬头看到是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是你。”
“是……想家了吗?”许疏楼问,她知道眼前这姑娘才从凡间入了修界没多久,运气不错正赶上玄苍学院开课,修真第一步便可以打下一个颇为坚实的基础。
“不是,”二百零六摇了摇头,“只是因为这次考核。”
“你若不想与其他人合住,我可以把我的小楼借给你。”许疏楼提议。
“不是寝庐的问题,”那姑娘咬了咬唇,“是因为成绩本身,榜单上我排在倒数。”
“这有什么?你才进入修真界多久?”许疏楼劝道,“慢慢来就是了。”
二百零六面上露出些气馁:“可是榜单前列,大部分不都是那些出身名门的弟子吗?像我们这样的,何时能出头呢?”
“只是大部分而已,又不是绝对,这三个月还只是个开始,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许疏楼在她身边坐下,“何况,修真修的是己心,修的是更好的自己,比不过旁人也没什么,每一日都比前一日的自己更好、学识更渊博,便是不枉费来此一遭了。”
那姑娘低头摆弄着手指:“你是第一名,说来自然轻巧。”
“……”
“说起来,你也是出身凡界的对吧?你是如何做到的?”
许疏楼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凡事能成,无非一是天赋,二是努力,缺一不可。”
她近年是显得很懒散,但能站到如今这个高度,又怎么可能没努力过?
二百零六泄气道:“那大概是没什么希望了,我怕是没什么天赋在身上的。”
“你能进修真界,便已是千中无一的天赋了,”许疏楼提醒她,“你既已站在这里,何必总想着自己不行?”
“可是,若我能出生在修真界该多好,”二百零六摇头,“自小受着熏陶,一定能做得更好。”
“人的欲望是没有止息的,”许疏楼笑了笑,“又岂知那些出身修界之士不会想着,若是出生在仙界,便无需这般辛苦修炼了,出生起便是神仙,那该多好?”
二百零六被她说的怔了一怔:“会吗?”
许疏楼揪了片草叶叼在口中:“谁知道呢?”
这姑娘被她一打岔,心下郁郁之气莫名散了不少,吐了口气:“谢谢你安慰我。”
许疏楼笑了笑:“你不嫌我啰嗦就好。”
二百零六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你是过来看书的吧?我这便不打扰你了。”
她匆匆要离开,许疏楼看着她的背影,向后仰倒在草地上,用手中的草叶轻轻吹了一支小曲。
人活一世,开心是一日,痛苦也是一日,可生而为人,便总是免不了为外物烦恼。这些烦恼有小有大,有人为榜单排名,有人为家国天下,有人烦恼着今晚吃什么……
许疏楼漫无边际地乱想,一曲吹毕,才拍了拍衣襟起身:“前辈还不出来吗?”
刚刚与二百零六对话时,她便察觉附近来了人,那人似乎是见到有姑娘哭泣,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因此她送走二百零六后,十分贴心地闭眼吹奏了一曲,给那人离开的时机,却不想此人还站在原处,听完了她这一首曲子。
那人闻声便从树后走出来,对她笑了笑。
许疏楼行了一礼:“夫子。”
“免礼吧,”那人正是教她们学剑的薛夫子,与陆北辰那种客座讲习不同,他是有真材实料的当世剑法大师,此时认真看了看许疏楼道,“你这心性,倒最适合修剑。”
许疏楼微怔,也不知刚刚是自己的哪一句对上了这位夫子的眼缘。
薛夫子也不解释,留下这一句后,便飘然而去。
许疏楼也不去多思索,纵身跃入云海,飘在其中翻开了一本术法书。
当夜,师弟师妹们和相熟的一些同窗,为了庆祝许疏楼拿到第一,给她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篝火晚会。
玄苍学院里不易取得肉食,一群人便围着篝火烤起了水果。众人每拿出一种水果,其他人便在“这东西烤了能吃?”和“居然还不错”之间反复横跳。
许疏楼也取出最近酿的一些灵酒,众人水果配灵酒,居然也吃得很开心。
许疏楼靠在躺椅上,用竹签串了一只加过蜂蜜又洒了糯米糖粉的烤桃子,小口咬着。火光跳跃着映在她面孔上,白柔霜一直托腮看她,许疏楼奇道:“看我做什么?”
白柔霜嘴甜道:“只是看着师姐,就觉得温暖闲适。”
许疏楼挑眉:“你最近新选的那门‘灵气转化’学得怎么样?”
白柔霜苦了脸:“师姐这便不温暖不闲适了。”
许疏楼得逞地大笑起来。
此时,六师弟季慈姗姗来迟,许疏楼抬眼看他:“你最近不是要闭关用功?怎的有空出来玩?”
季慈摊手:“还好我自控力比较强,为了出来跟你们玩,硬是把闭关炼丹的欲望压下去了。”
“……”好一个自控力。
众人载歌载舞,天明方歇。有同窗拍着许疏楼的肩:“虽然尚不知你真实身份,但我已将你引为知己。”
许疏楼十分感动,并由衷希望对方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后仍能如此。
在玄苍学院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度过,许疏楼挺享受这样的生活,暂时没生出跑路的心思。
第78章
许疏楼牧羊
季慈给许疏楼拎来了一炉丹药,字面意义上的一炉,足有一人高的那种炉子:“师姐,这是我最近练出来的成品,给你们啃着玩儿吧。”
许疏楼探头一看,这满满一炉子的丹药,怕是喂猪都足够了,嘴角一抽:“是何功效?”
“静心明目,服下后身上还能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每颗可以维持半个月,”季慈道,“是我的练手之作,不过胜在用料安全,没有副作用。”
许疏楼颇感兴趣地问:“是什么香气?”
“白色的是香雪兰,粉白的是月簪花,还有月下美人、荷花、蓝雪花。”
许疏楼服下一颗白色丹药,片刻后,轻嗅腕间,果然散着一阵苍兰幽香,香气若有似无,恰是一走一过一挥剑间,方能弥漫在鼻尖片刻的清香。
“很厉害嘛,才几个月时间便能练出这样的丹药,香气把控得刚刚好。”许疏楼称赞师弟。
季慈嘿嘿一笑:“我还掌握了一种化鳄丹,师姐你要不要来点?”
“化鳄丹?”听这名字,许疏楼难免谨慎了些,“那是什么功效?”
“服下后,皮肤上会生满鳄鱼背部那种鳞甲,十分坚硬,可以抵御攻击。”
“听起来挺有趣的,”许疏楼欣然点头,“那就给我来点吧。”
季慈便掏出个小瓷瓶塞给她:“记得少吃啊,一次性吃太多的话整个人都会变成鳄鱼的!”
许疏楼低头看了看那小瓷瓶,诚恳发问:“还能变回来吗?”
“……”
还没等许疏楼体验一把变鳄鱼的感觉,玄苍学院的学生们迎来了难得的三天休沐日。
休沐日不拘着大家去哪里、做什么,只下学前,夫子告诉兴奋的众人过段时间便要迎来一次小秘境考验,提醒他们可以趁着休沐日为此做些准备。
无论凡间还是修界,学子们对于休沐日的热爱可谓如出一辙,此时听了夫子的话便是一片哀嚎。
但哀嚎归哀嚎,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除了些自视甚高不屑做准备的,其他学生有的泡在藏书阁试图找寻些小秘境相关信息,有的抓紧时间画些防御符、练习着能保护自己的术法,以便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而许疏楼,她的准备方式是趁着这三日去扫荡了一遍凡界,储存了大量的美食,把乾坤镯中所有食盒装得满满当当。
休沐日结束,夫子们便即公布了这次小秘境的考验方式——没有任何规则,只要进入小秘境后,在里面生存得越久,名次便会越高。
“没有时限?”有学生提问。
“没有。”夫子摇了摇头。
许疏楼摩挲着手上的乾坤戒,白柔霜侧目看她,只觉得没有时限的话,这厮怕是能在里面苟到天荒地老。
众学生排好队陆续进了小秘境,按理说,若想胜出,除了自己坚持的时日长,还有动手清除其他人这个选择。不过到底只是一次学院考验,大家尚不至于下此黑手。
许疏楼一进秘境,那位三十三公子立刻便注意到了她,凑过来邀她一道探索。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被她锤过的家伙竟有如此胸襟,便难得点头应了下来,没有注意到他和身后的几位友人交换了一个得逞的眼神。他一个人打不过她,这一群人在秘境里突然下手,总该拿下她了吧?
至于明月峰的几位师弟师妹们,都纷纷表示若一路靠师姐庇佑,难以测验出自己的真实水平,便都选择独身上路。
许疏楼略有些骄傲地目送走他们的背影,才回身对三十三点了点头:“我们出发吧。”
这一行共有十人,有男有女,都是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那一群,许疏楼与他们并不算熟悉,只沉默着跟在队伍中前行。倒是有人看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这便是我们的第一名吗?想不到寒门也能出贵子。”
说话的人是位女修,虽然穿着和许疏楼一样的学院统一服饰,但明显在细节处用了心,学院里发的发冠被她替换成同款白玉发冠,连腰间木牌上都镶了一圈五彩灵玉,又配了漂亮的丝绦,看起来端得是富贵逼人。
许疏楼本来正欣赏她的巧思,却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微怔。
许疏楼尚不知自己这每日坚持去膳房觅食的行为,已经被他们归结到“寒门”队伍里,但她实在没必要忍任何人的气,便贴心地提出:“不服的话,我很愿意和你打一架。”
那女修微微一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打架?你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差?”
“因为有些人总要和我打一架后才学得会好好说话,”许疏楼心平气和地回应,“我对此也很无奈。”
“你……”
三十三给了那女修一个眼神,她想起要帮他教训这不知好歹的‘一百二十一’的计划,暂且压下怒意,瞥了许疏楼一眼:“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不对。”许疏楼却没计较她这一句,突然驻足道。
“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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