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挤出眼泪的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柔霜贝齿轻咬下唇,“就算赢了她又如何呢?我真的有那么喜欢陆师兄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就是……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何况那个时候我正在冲击筑基巅峰的关口,也真的不想掺和这些事。”
“……”
白柔霜有些委屈地看许疏楼:“师姐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懂,你是不喜欢她的手段,”许疏楼自信点头,“修真界嘛,何必用这些手段?你若看我不爽,上来捅我一刀多好。捅不过的话,就努力修炼一段时间再捅。”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白柔霜哭笑不得,顿了顿又道,“不过奇怪的是,好像也有点那么微妙的贴合。”
“嗯?”
“总之,我对陆师兄说,我想暂时分开,专心求道,”白柔霜仰躺着望向窗外的天空,“他有些舍不得我,但也表示理解。”
“……”
“我要把他送我的法宝还给他,陆师兄坚持不收,”白柔霜笑了笑,“我们两个也算好聚好散,以后见面倒也还能做个朋友。”
许疏楼倚在软椅上,认真听她讲话。
“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不错,我没什么可怨他的地方,也并不怪他要救孤女,毕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白柔霜轻声道,“只是后面的事,陆师兄对那孤女动心也好,不动心也罢,就都与我无关了,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纠葛了。”
“……”
“挺平淡的故事是吧?”白柔霜耸了耸肩。
许疏楼笑了笑:“你长大了。”
白柔霜嘟了嘟嘴:“也就师姐你会觉得我长大了,其他人没准还会觉得我傻,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放弃了陆北辰这样一个如意郎君。他确实也不错,英俊潇洒,非要挑些毛病的话,顶多也就是他这人在女人方面不大聪明,总是喜欢偏心示弱的那一方。别人对他示好,他也拒绝得不够彻底。”
许疏楼点燃了房间里的小火炉:“我的师妹才不傻,喜欢就认认真真在一起,觉得没意思了就好聚好散,只要别做背叛对方的事,这有什么?”
白柔霜吹着窗外冷风,烤着小火炉,闻言一笑:“就是嘛,我才不傻,不过……也只有对对方无所求时才能像你说的那般洒脱吧。”
“无所求吗?那真好。”许疏楼笑了笑,只觉得房间里温暖的熏香把自己都衬得更温柔了几分。
白柔霜凑过去,把头枕在她肩上:“能有个人聊这些真好。”
“不然要师姐做什么呢?”许疏楼给了师妹特许,“你下次和什么人分开的时候,哪怕我在闭关,你也可以把我揪出来倾诉。”
白柔霜被逗笑了:“那倒不必了,还是你的修炼重要。”
许疏楼想起梦中话本一节:“对了,陆北辰救的那孤女……不会是叫作折兰吧?”
“师姐你怎么知道?”白柔霜看向她,“对了,是六师兄告诉你的吧?他也知道这件事。”
许疏楼眨了眨眼,她的梦境中也有这样一个孤女,为陆北辰所救,不过最终也没能撼动白柔霜的地位,反而被人捉到手脚不干净赶出了凌霄门,不巧遇到魔族,香消玉殒。
话本中的许疏楼试图向所有人证明她是被白柔霜所陷害的,只不过一如既往地没人肯信。
白柔霜凑到她面前撒娇:“虽然我已经不伤心了,但师姐你是不是该例行安慰我一下?”
“唔,”许疏楼认真想了想,安慰道,“今后和其他男修分开的机会总还会有的,但一千灵石的房间可不多见,享受当下吧。”
“……师姐,”白柔霜闷声道,“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不要随便安慰人了,你实在不怎么擅长。”
许疏楼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小师妹发丝:“好。”
第64章
桃花潋滟
在船上度过的第一天,许疏楼醒的很早,一睁眼便看见白柔霜已经踩着剑飘在窗外等她醒来,一脸兴奋不已,便也不再赖床,起身换了衣服,与师妹一道出去用早膳。
多家食肆集中于楼船的第五层,两人下得楼来,便见门口有笑容可掬的侍女询问:“两位贵客,早膳想用什么菜系?鲁菜和苏菜走左边,粤菜和川菜走右边,想尝试修真界特色菜肴走中间。”
来修真界这么久,白柔霜算是看明白了,修真界肯潜心研究食物的到底是少数,菜里塞进去一根修真界特有的灵草便敢夸口叫“修真界特色”,味道反而大多不如凡间。她警惕地探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招牌,果然这间食肆里进进出出的,大多都是些想尝个新鲜的凡人。
两人最终选了苏菜,在位子上坐定,便有侍童端上杯盘,都是极小份的菜式,什么三鲜馄饨、酒酿圆子、蟹粉狮子头一类,都尚算清淡。
白柔霜至今没怎么揣摩明白许疏楼讨厌的口味,似乎无论清淡麻辣、甜咸酸苦,只要是足够美味的,她都喜欢。
这一层修了很大的槛窗,此时游船已然起飞,游人们坐在临窗的座位上,视线便可无阻碍地遍览远处壮阔山川。
两人对着窗外的风景,很愉快地用完了这一餐。
用过早膳,又有侍女迎上前询问:“船上有特地请来的妆娘和梳头娘子,专为贵客服务,两位姑娘可有兴趣尝试?”
既然是出来玩的,自然要体验全套,许疏楼二人遂欣然请侍女引路,前往位于八层的凝露坊。
这里有妆娘为贵客服务,也售卖些胭脂水粉、首饰珠宝等物。
修真界的胭脂水粉与凡界不同,它是用灵花汁液制成,不伤皮肤,用膳时也不会无意间被蹭掉,除非用特制的灵草汁洗去,化好的妆可以在脸上停留一月有余。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有些昂贵。
此时这凝露坊内便有几位凡界的姑娘在兴奋地挑选。
梳头娘子给许疏楼松松地挽了个单螺髻,其余头发自然披散在肩头,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梳头娘子嘴很甜:“姑娘的头发保养的真好,有没有什么秘方呀?”
许疏楼认真思索:“做凡人的时候就锻炼、调理身体,做修士以后就认真修炼,身子好了,修为高了,头发自然就好了。”
“……”
梳好头发,妆娘又给许疏楼花了个时下流行的桃花妆,末了还在她眼尾下方绘了一小朵粉嫩的桃花,犹显娇艳。
许疏楼揽镜自照,只觉得五官不变,但气质看起来软了很多。
不得不称赞妆娘手艺了得,硬是把历经风雨的许疏楼画成了一朵不谙世事的人间富贵花。
白柔霜也看呆了:“神乎其技啊,大师姐你现在看起来特别无害,若不开口的话,这样子走出去,谁能把你和人厌狗、咳,我是说和平时的许疏楼对上号。”
许疏楼狐疑地扫了她一眼,总觉得这家伙想诋毁自己。
妆娘又笑着问:“姑娘,您带了首饰吗?若没有自备,我们这里也有不少样式供您挑选。”
许疏楼想了想,取出萧雅送来的谢礼木盒:“这里应该有一些。”
果不其然,萧雅母妃所挑选的谢礼中,正有不少凡界流行的精致首饰,这位贵妃娘娘应该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也不知她是否向萧雅打听过什么,总之连挑出来的绢花都是许疏楼一打眼便喜欢的。
妆娘挑了一支桃花钿,几支粉玉簪子并一支镂金桃花步摇给她簪在发间,又在箱中找出一对儿粉珍珠耳坠给她戴上,腰间也佩上了精致繁复的玉饰,腕上系了只连着戒指的玉镯子,许疏楼一起身,便听得环佩叮咚作响。
白柔霜将她望着:“很少见师姐打扮得如此隆重,感觉如何?”
许疏楼活动了一下手脚:“没什么问题,不耽搁与人动手。”
“……”
许疏楼把本命剑负在背上,与师妹一同去甲板上玩耍。
巨大的甲板上,此时已经聚满了人,一眼望去便可区分出凡人与修者。
如今正值隆冬,凡人都穿着厚衣棉衫,只修士敢一身轻薄的春衫在这个季节的户外穿行。
凡人中有不少富户,据说一千灵石的上房中有两间就是被凡人预订了去的。
买通铺的也几乎都是凡人,修士自己就可以御剑,如无特殊爱好,自然不会花三十灵石上船与其他人一起挤通铺。
所以修士们登船,基本都是冲着享受来的。
而凡人当中有的登船就是冲着这份新奇,也有的是借此去外地探亲,免得舟马劳顿。听说其中还有一位凡间的小官是要乘船去属地上任的。
此时放眼望去,这船上修士倒是不如凡人多。
他们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奇怪的阶级,修真者高于凡人,富人又高于那些挤通铺的百姓。
游船正经过一座名山,白柔霜趴在船沿向下看去:“好神奇,和自己御剑飞行还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许疏楼懒洋洋地趴在她旁边:“在凡间,坐船和游泳不是也感觉很不一样吗?”
白柔霜觉得师姐说了个歪理,但想了想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这船在空中飞得极其平稳,丝毫没有颠簸感。
一旁的甲板上划出了一片蹴鞠场,几个凡人孩童在里面踢球玩耍,蹴鞠场旁有一只小亭子,里面立着两位侍童负责给客人们提供各种饮子。
许疏楼过去晃了一圈,要了一杯热枣酒。
不一会儿,游船在一座凡间的城池郊外停靠。
一旁有修士难免抱怨:“怎么还要在凡界停靠?平白耽搁赏景。”
许疏楼想了想,给他解答:“这生意赚的其实主要是凡人的银子,毕竟修士也就玩个新鲜,凡人才是最需要这种游船的。”
那人一抬眼,便看到眼前一位眉眼柔软的漂亮女修,顿时也不抱怨了,轻声念了一句“好一个桃花潋滟,佳人幽立”。
又风度翩翩地一抱拳:“敢问姑娘是自己登船的,还是随道侣一起?”
“和师妹。”
男修得意一笑:“那不知两位姑娘可否赏脸和在下一起去六层的酒肆坐坐,那里有一间只对贵客开放的……哦,原来姑娘也是贵客,恕在下眼拙了。”
白柔霜神色古怪,这算是师姐的桃花吗?
许疏楼微微一笑:“先互通名姓吧。”
“这个自然,”男子抱拳道,“在下焚香谷李卓然,冒昧请教姑娘芳名。”
修真界自然没有什么不能告知陌生人闺名一类的规矩,许疏楼抱拳还礼道:“许疏楼。”
自称李卓然的男修愣了愣:“无尘岛许疏楼?”
“没错。”
“许姑娘安,在下这就不打扰你了。”那男修干笑了两声,飞快溜掉了,生怕溜得晚了就要挨揍似的。
白柔霜心下为这场无疾而终的艳遇疯狂感慨,瞧瞧我大师姐,多美的一张脸也盖不过这偌大的名声。
她这边正自感叹,一旁蹴鞠场上忽然传来孩童的惊呼声。
许疏楼循声看去,正看到一个凡人女孩被人掷出了船沿。
她微微蹙眉,迅疾地掠了出去,影似烟波,一身漂亮的衣裙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许疏楼在空中接住那吓得脸色发白的孩子,正听得那把她扔出去的修士喊道:“道友不必插手,她撞到人把一碗桂花饮洒在我身上了,我就是吓吓她,本也打算自己接住她的。”
许疏楼抱着女孩儿,拍了拍安抚了一会儿,见她搂住自己的脖颈扁了扁嘴,似乎是不再怕了,才浮空升高飘至与此人平行的位置:“再敢折腾,我把你也封了灵力扔下去。”
那人看清她的脸,立刻闭嘴点头,讷讷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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