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柔霜:……
长俞仙尊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已经逐渐崩塌。
尽情吃完果子,众人这才准备上路寻宝。许疏楼悄声把白柔霜叫过去,摘了一堆玉髓果,用衣襟兜着,往小师妹储物戒里塞:“美容养颜的,你多拿些,留着路上吃。”
白柔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定然是因为自己说过,担心会变老变丑,师姐才有此举。
她说过的话,许疏楼是放在了心上的。
白柔霜心下微热。
元空秘境中,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有可能发现灵宝,一行人便选了个方向,离开平原。
云鲸果真是将他们载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刚踏出平原范围,众人眼前一暗,身边崟岌峰的一位弟子骤然消失,却是被一株巨大的植物卷了去。
许疏楼抬手一掷,手中的棕玉洒金扇飞了出去,扇面如利刃般斩断了那植物根茎,又飞回她手中。
那弟子摔在地上,擦了把冷汗,向许疏楼道谢:“多谢许师姐。”
“不必客气,多加防范。”
许疏楼俯身,用扇子戳了戳那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味的植物,伸手从乾坤镯里抽出一把剁肉刀,手起刀落将那植物剁成几截,转身递给一位女修道:“沈师妹,你们碧曲峰最擅提炼灵植,这个蚀心藤你应该用得上?”
被称作沈师妹的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就不跟许师姐客气了,这东西可入丹药,还能驱蚊虫,到时候我做成香包送你一只。”
鉴于鼻尖的恶臭味还未散去,许疏楼闻言很想拒绝。
白柔霜压抑不住地好奇地看向剁肉刀“师姐,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许疏楼爱惜地擦了擦剁肉刀:“万一需要在外面野炊呢?我的乾坤镯里常备一整套锅铲炉灶。”
白柔霜嘴角微抽,原来这真的只是一把剁肉刀,而并非某种自己不认识的厉害法宝。
不是,咱们是出来踏青的吗?还有,你随身带着锅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炉灶?
江颜已经兴致勃勃地道:“还是师姐想得周到,对了,我记得上次秘境开放时,在雪山上捉到了不少冰魄虾,那味道叫一个鲜美,这次如果路过的话,也去捉一些吧!”
余者纷纷附和:“好啊,没问题!”
白柔霜算是知道这群人为什么都不想和凌霄门的人同行了。正吐槽间,一脚踩空,脚下原本正常的地面,幻化为流沙将她卷了进去。
她大惊失色,连忙挣扎,却听到许疏楼在她耳边传音:“别怕,放松,元空环境里的流沙不伤人,反而会将你指引向一件法宝。”
白柔霜下意识便放松了身体,直直地坠了下去。
落在地上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对许疏楼已经有了这样的信任。
这很危险,白柔霜眼神微暗,自己又不是没有被信任的人背叛过。
季慈趴在流沙洞口感叹:“小师妹运气不错,一进来就遇到这种机缘。”
白柔霜落足处是一处山洞,洞中幽暗而神秘,看起来就像是说书人口中那种隐藏着天材地宝的灵洞。
白柔霜戳了戳地上的凸起:“可这不大像是法宝啊?”
“的确不是,”许疏楼探头从洞口看了一眼,“那就是个石笋,继续往前走。”
白柔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摸索着向前,循着幽幽绿光,来到洞中唯一的光源前。
那东西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冰冷的幽光,漂亮极了。
白柔霜兴奋地转头去问师姐这是什么法宝。
许疏楼也跟了下来,看到这法宝后微怔:“它叫浮屠念。”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厉害!
白柔霜幼时曾在凡界的酒楼听过说书,此时她觉得自己正是说书人口中那种不小心坠下悬崖也能捡到一本秘籍的天命之子。
啧啧,看这光芒,看这质感,白柔霜不由捧住脸兴奋道:“这一定是很厉害的法宝!”
“这个法宝,怎么说呢?”许疏楼尽量用不太打击小师妹的语句来形容,“在你遇上无法逆转的危险并且濒临死亡时,这个法宝可以暂时蒙蔽你的意识,让你……唔……心情愉悦地去世。”
“……”
许疏楼总结:“就是说,它虽然不能救你的命,但是能让你走得愉快些。”
那还真是贴心啊。
白柔霜感觉自己受到了秘境的戏耍,低头看了看那散发着光芒的法宝,幽幽长叹:“要你何用?”
许疏楼伸手拎住颓丧小师妹的后领,把她拖出了流沙堆。
白柔霜心情大起大落,如霜打的茄子般跟在她身后。
众人继续前行,大家都默契地把许疏楼身侧的位置让给修为最低的白柔霜。
又走了一段路,除了许疏楼又拎着剁肉刀砍了几颗奇形怪状的花枝,杀了一只能一口把人血吸干的巨型蚊子外,他们再没遇上什么危险。
直到白柔霜又是一脚踩空,发出一声尖叫,可这一次遇上的却不是流沙,她周身闪过刺目光芒,竟是被传送了出去。
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山巅。她有些慌张地捏碎了师姐给的纸符,才警惕地打量四周,没察觉有任何危险,只前方山洞里立着一座等身的水镜。
她略有些好奇地凑近,越是靠近那面镜子,空气中便越是充满了令人愉悦的气息,有清幽的茶香,混着玉兰花的香气,直让她想起幼时随着母亲摆茶摊,帮忙烧水端茶,收摊时母亲为了奖励她,给她花一文钱买了一只玉兰花手串。
娘……白柔霜有些恍惚,被诱惑着多走了几步,站到了水镜前。
镜中映出的白柔霜却不是眼下的打扮,而是一袭略显轻薄的纱衣,一抹红唇,倚门卖笑。
白柔霜一惊,下意识发出一道灵力想打碎这面镜子。
但发出的灵力如泥牛入海,反倒是白柔霜被镜子弹出的灵力一卷,直直地跌了进去。
片刻后,许疏楼带着众人循着踪迹找过来的时候,看到这水镜,微微一叹:“是心魔镜。”
这面水镜,能唤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最残酷的往事。
它会考验修者的心境,若能成功通过考验,心境自会突破,若通不过,便要永远迷失在幻境中了。
江颜不免感叹:“也不知小师妹这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
季慈也担忧道:“小师妹能行吗?”
“不用急,考验也需要时间,心魔镜不会这么快就让人迷失,”许疏楼给大家每人一只睡袋,“你们先去休息吧,过几个时辰再看也来得及。”
这两人对许疏楼有着无条件的信任,闻言便在山洞里布置了防御阵法,各自闭目休息。
许疏楼嘴上说得轻松,但她此时根本不打算入眠,而是时刻注意着水镜里的动静。
她彻夜难眠,开始清理洞穴里的吸血蝙蝠,于是蝙蝠们也陪她度过了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
第11章
是真是幻
这日下了大雪,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枝头开了几朵红梅,构成了唯一的艳色。
有妇人牵着孩童的手,走进一处院落。
被她牵着的小小女孩子,冻得脸颊通红。
女孩儿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院子,她低头看着廊间刻了花纹的青砖,满眼的好奇。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了出来,挑剔地打量着她。女孩儿张大眼睛看向这遍身绫罗的漂亮女子,心想,这一定是一位官太太。
这座大院子,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官府了。
一双素白的靴子踏在院子里的积雪上,成年的白柔霜正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六岁的她错了,这不是什么官府和官太太,眼前的大院子是一座青楼,花枝招展的女人是楼里的老鸨。
六岁的白柔霜,就这样被母亲卖进了一座青楼。
彼时她尚懵懂,甚至没有机会问一句为什么,只记得母亲抱着自己,哭着承诺,等几年后家里有银子了,就一定会把她接回去。
那老鸨便在一旁撇撇嘴,露出个不屑一顾的表情。
此后很多年间,白柔霜都在安慰自己,母亲一定是认为六岁的她在青楼里不会遭遇什么,想等过两年家里周转过来,在她到了能接客的年纪之前,就把她再赎回去。
只是她一直没能等到。
白柔霜看着眼前的母女相拥哭泣。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和师兄师姐们一同历练,如何就到了此处?
眼前的一切都在重演,老鸨等得不耐烦了,催促起来,母亲便放开了白柔霜,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白柔霜犹豫了一下,追上了母亲,对方却似乎看不到这个成年的她似的,拿着老鸨给的银子,离开院子,走上长街。
白柔霜紧紧跟了上去,大雪纷飞,母亲没有打油纸伞,白柔霜撑着外袍,举在母亲头上。
她还记得母亲体弱爱哭,哪怕在幻境里,她也下意识地护着母亲,不想让她淋了雪、生了病。
母亲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脚步匆匆地离了城,经过座镇子,又坐了近两个时辰的牛车回村,临近太阳西沉才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处小院,一个男人迎了出来,白柔霜认出那是邻居家的王二叔,平日里对她们母女很好,常常接济她们给二人送吃食的。
他看着沉默的母亲,上前问道:“咋样了?”
母亲就哭着推他一把:“都怪你,非要我卖了霜儿。”
王二叔哄着:“好了,好了,我也是没办法,娶个寡妇我爹娘已经很不愿意了,再带个赔钱的丫头,他们哪能同意你进门啊?咱家也养不起多一张吃饭的嘴了。再说,那丫头总让你想起那丧良心的前夫,也是碍眼,卖了她正好置换些嫁妆,我爹娘也挑不出错处来。”
母亲就抹了一把眼泪,不说话了。
王二叔又问:“你把人卖哪儿去了啊?”
“还能卖哪儿去?附近统共也没几个大户人家,我问过几句,人家根本不要六岁的丫头,”母亲又哭了起来,“你又嫌卖得太近恐邻里说嘴,我把她卖进你提过的那窑子里去了。”
王二叔搂住她,手里不老实地摸索了几下:“别哭了,等咱成了亲,再生几个大胖娃娃。”
白柔霜怔怔地看着他们,浑身都在抖。
她拼命地嘶吼,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知道母亲一个人养活她不容易,可是她已经很努力在帮忙做活……卖了她又为什么还要骗她,给她这种虚假的希望?
可是眼前二人听不到她,也看不到她。
白柔霜拔出了腰间佩剑,用尽全身的力气砍向了眼前的男人。
整幅画面被她劈碎,白柔霜眼前一黑,发现自己正站在少女时期的自己身边。
十四岁的白柔霜躺在地上,被青楼里的龟公踩住大腿根。
这是在压腿,练她的柔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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