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常和民警说话时,孟椿始终没动,就这样让孟槿靠着她睡觉。
直到孟常来到他们面前,孟槿才被孟常低声温柔地轻唤叫醒。
在睁开眸子的那一瞬间,孟槿本就和孟椿相牵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
眼周红红的她看到父亲就在面前,瞬间又安心又委屈,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孟槿带着哭腔叫他:“爸爸……”
孟常顿时心疼的不行,伸手给她擦掉眼泪,弯着腰哄了他家小公主几句,孟槿才渐渐止住哭。
随即,孟槿和孟椿牵着手起身,和孟常一起出了警局。
在回家之前,孟常先开车去了趟医院,让医生给孟椿做了各项检查鉴定伤情。
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任何内伤。
孟常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没大碍就好。
从医院出来驱车回家时,孟常问情绪低迷的孟槿:“梦梦,你昨晚给我打电话说要司机接送是不是因为怕那群人找你们麻烦?”
孟槿轻轻“嗯”了声。
“有人欺负你们怎么不告诉爸爸?”孟常皱眉问。
孟槿讷讷地说:“没想起来,也没来得及,当时你也很忙,我和你还没说几句话,通话就结束了。”
孟常深深地沉了口气。
也有他的责任。
“这件事你们不用再担心,交给爸爸处理。”孟常的语气很少这样冷酷。
可见这件事是真的气到他了。
孟常不止生气,还很后怕。
他害怕梦梦和椿椿出意外,害怕这两个孩子受伤。
虽然孟椿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心里,孟椿和孟槿同等重要。
都是他最爱的孩子。
到家后,孟槿和孟椿先后去浴室洗澡,孟常在二楼的书房打电话,联系律师。
孟槿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要回卧室的时候,孟椿正在走廊倚靠着墙等她。
听到卫生间门被打开的声音,本来垂头的孟椿掀起眼皮看向孟槿。
孟槿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洗澡的时候又偷偷哭了。
孟椿低声问她:“要哥给你讲睡前故事吗?”
孟槿摇头。
孟椿又试探着问:“给你唱歌哄你睡?”
孟槿还是摇头。
她嘴角轻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故意把语气放的很轻松,催促他:“哥你快去洗澡吧,我先睡啦,晚安!”
在孟槿进了房间要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孟椿突然在门外用手抵住了门板。
她目光诧异地仰脸看向他,他正垂眸凝视她。
“梦梦,”孟椿的嗓音格外温柔,对她呢喃:“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是我让你跑的,有错也是我的错,你没有任何错。”
“别再因为这件事跟我道歉说对不起了。”
“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就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
孟槿温顺地乖乖应:“嗯。”
孟椿这才松开摁在门板上的手,转而放在了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低笑说:“晚安,好好睡。”
“哥晚安。”孟槿回完,就把卧室门关上了。
孟椿的手垂落下来,掌心和指缝间仿佛还残留着她发丝的柔软。
他担忧地拧紧眉心,唇线也渐渐抿直。
.
孟常挂断电话来到三楼时,孟槿的房间已经关了灯,孟椿的卧室里还有灯光亮着。
孟常在孟椿的房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旋即推开。
正坐在床边光着膀子给自己抹药的孟椿都还没来得及穿t恤,身上的伤就被推开门的孟常一览无余。
孟常走进来,从孟椿手中拿过药膏。
他坐到孟椿身侧,开始帮儿子抹药。
空气很安静,安静到空气中的缝隙都被他俩的沉默给填满了。
须臾,孟常才开口说话。
他嗓音温醇地问孟椿:“你今晚骑车出门不只是给梦梦买奶茶这么简单吧?”
孟常听到的事情过程是:孟椿今晚出门给孟槿奶茶,孟槿出去找她,兄妹俩汇合后正欲回家,就被那群人给堵了。
但孟常觉得,这只是一半实情。
孟椿没吭声,孟常就继续往下说:“你是故意瞒着梦梦,独自找那群人去了,想一个人解决问题,爸爸猜的对不对?”
孟椿抿了抿唇,低“嗯”了声,承认了。
孟常叹了口气,无奈地问他:“为什么不告诉爸爸?”
孟椿眨了下眼睛,又开始不说话。
“爸爸知道你从小就疼梦梦护梦梦,可在爸爸这里,你跟梦梦一样重要,我不希望你和梦梦任何一个人受到任何伤害。”孟常顿了顿,温声说:“椿椿,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只身犯险,你有后盾,爸爸就是你和梦梦最大的护盾,知道吗?”
孟椿嘴角轻弯:“知道了,爸。”
下一秒,孟常不小心碰到了孟椿的伤处,孟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孟常歉意地笑道:“抱歉,爸爸轻点。”
孟常帮孟椿上完药就离开了。
孟椿坐在床边,把玩着小时候孟槿送他的那只小熊玩偶,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手中的玩偶经过快十年的洗礼,布料已经很显旧了,但因为他保存良好,并没有破烂,而且玩偶很干净,没有一点脏。
好一会儿,孟椿放下玩偶,又拿起那个水晶球来。
水晶球已经半坏了,音乐不响,雪人不转,换电池也没用。
现在再想要水晶球下雪,只能靠他手动旋转。
孟椿翻转了几下水晶球,里面的雪粒开始飘荡飞舞,然后又缓缓落下来,堆聚到一起。
良久,孟椿才放下水晶球,关了灯上床。
但他却睡不着。
孟椿担心孟槿。
担心她会做噩梦。
打架斗殴这种事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而他让她亲眼见证了对她来说如此可怖的场面。
事实证明,孟椿再了解孟槿不过。
孟槿躺在床上好久都睡不着,她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全都是孟椿被人狠狠踹的那一脚。
她心里万分后怕,同时又夹杂着愧疚和难过。
不安与自责在她体内交织缠绕着,像藤蔓似的攀爬上她的左胸腔,一点一点地裹紧她的心,几乎要让她喘息不过来。
孟槿甚至会想,如果那群人真的带了刀,如果他们对着哥哥掏出了刀,如果刀尖对准了哥哥……
在她骑着车背离哥哥逃远的时候,哥哥会怎样?
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槿才终于慢慢坠入沉睡。
而她在睡着后,很快就陷进了梦中。
梦里的她也是像今晚这样,骑着单车逃跑,把哥哥一个人留下,任凭哥哥被人殴打。
她止不住地哭,嘴里呜呜咽咽地喊着哥,说着对不起。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只有“哥”和“对不起”。
后来不知道怎的,她骑着车又回到了原点。
而她眼前,是躺在血泊中的孟椿。
他浑身都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刀具,一个人孤零零地倒在刺眼的鲜红中,了无生气地倒着气,似乎随时都会没了呼吸。
周围聚集了好多人,全都站在旁边看着奄奄一息的他。
孟槿想奔过去搂孟椿,可她在松开自行车后全身僵硬麻木,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梗得难受,又酸又胀。
孟槿只能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孟椿的生命体征一点一点的流逝殆尽,最后没有气息。
他死在了大街上!
他死在了她面前!
他就躺在那儿,就躺在血中!
孟槿听到自己终于“啊”出声,她“啊啊啊”地哭着,想出声叫他,可找不到“哥”的音节。
她拼命往外挤“哥”的字音,挤得喉咙都快爆炸了,最终才突然叫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哥”。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孟椿还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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