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过来拜年的, 络绎不绝的迎客交谈。
她安静吃着沙糖桔, 躺在沙发上, 怀中胡乱塞了个抱枕。
电视剧是重播的, 她看了无数遍。
最近整个人对探究新事物的兴致直线下降,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使人懒惰。
人类也需要冬眠。
她每天都很困, 提不起精神来。
往日需要靠吃药才能勉强小憩几个小时, 如今看着电视便能睡着。
有人在外面敲门, 她下意识看了眼洗手间。
以为是白天在网上预约的修水管师父提前到了。
明明白天还说, 这几天放假, 上门的时间得往后推推。
林琅起身去开门:“水管应该......”
要说的话卡在喉咙, 因为看到眼前那捧粉色的玫瑰花。
中间点缀几支尤加利叶, 浅棕色的法语报纸包裹着。
商家应该是想表达出复古和优雅的碰撞来。
那束花比裴清术先靠近林琅——被放进她的怀中。
林琅低头, 但比起花香,她最先闻到的,反而是裴清术身上常有的沉香气息。
“这是?”她发愣,问他。
“还没和女孩子拜过年,不知道该送什么,两手空空好像也不合适。”
裴清术一手去松领带,人还站着门口,笑容罕见带上几分调侃来:“不让客人先进去?”
林琅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把他堵在门外。
于是往后一步,稍微让开身子。
裴清术走进的同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去将门关上。
然后牵着她进了屋。
他走路慢,视线落在两侧的墙上,上面挂着好几副风格统一的画作。
凌乱的线条和明亮色调,明显是出自于林琅之手。
握住她手腕的手,熨帖着下滑,然后将她的手也一同收拢掌中。
男女的体型差异在此刻更加明显。
她的手看上去那么小,他轻易就全部握住。
“这些天,一直待在家里画画?”
林琅其实想把怀里的花先放下,但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嗯。”她点头,“出去也不知道该干嘛,还不如在家画画。”
裴清术也点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着那些画。
林琅能看出,他真的是出自欣赏的角度来看她的作品。
没有任何虚假的漂亮话。
“这里的绿色,如果能换成绿松石的粉末,我觉得应该会更贴合。”
他抬起手,隔着装裱的画框,虚虚点了几下。
这幅画代表着梦境,而画像里的绿色,则是主人公看向河流的瞬间。
河流在他眼中,是绿色的,且混沌。
因为是梦境,所以一切都很梦幻。
看上去,更加晦涩难懂。
林琅也没打算有人能懂。
只是她没想到,裴清术非但没有对她的画表示疑惑或者不解,反而认真的给出建议。
于是她沉默,沉默地去思考,他给出的建议。
见她这么认真,裴清术轻声笑笑,拉着她坐下,目光点了点她怀中的花:“不先去放着?”
林琅低头,刚想说,你一直牵着我,我哪来的机会。
但最后还是把花往他怀里塞,抬手指了指客厅里那只插了腊梅的花瓶。
白色的,没图案,瓶口是波浪纹。
她说:“你买的花,你自己去放。”
裴清术低敛了眸,唇边含几分笑意,小姑娘倒是头回支使他去做什么事。
他温顺起身,将花瓶里的腊梅拿走,里面的水也换了一遍。
然后拆开捧花的包装纸,将粉色玫瑰连同里面用来点缀的尤加利叶一起插放进花瓶中。
白色花瓶,瓶口那样小,此刻却被塞满。
裴清术将包装纸折起来,准备扔进垃圾桶时,看清上面的字,眼中笑意仿佛多出些意味深长来。
唇抿成一条轻微上扬的弧度。
林琅问他在笑什么。
他摇头笑笑,将那报纸扔进去:“没什么。”
林琅不信:“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笑。”
见她好像是真的想知道,裴清术坐在沙发上,一只手去解衬衣扣子。
林琅很怕冷,比平常人还要怕,所以屋子内的暖气也开的高。
裴清术才来这儿没多久,就有种在隆冬过盛夏的错觉。
林琅也不知道自己原本贫瘠的求知欲,为什么会在此刻突然膨胀。
但她实在是好奇,又苦于不会法语。
这屋子虽然还保留着之前老人家住过的痕迹,一切的东西都是旧的。
但暖黄的灯光总是能觉出几分温馨来,让不需要多少睡眠的裴清术都生出几分困意。
可能是屋子内太热,也可能是灯光太柔和。
他难得松懈。
浑身上下都带着几分慵懒随性,说话的声音,也带了点沙哑的气泡质感:“真的想听?”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副模样,领带被扯开一些,就连领扣也散着。
深灰色的衬衣,将他浑然天成般的清绝禁欲给淡化,反而多出旖旎和暧昧来。
这样一双桃花眼,因为太过浅淡的瞳色,反而不显多情。
大约是现在的灯光更偏暖色,如同清澈河流映坠几颗被打散的碎星。
“报纸上是一个接受采访的男人,早年那方面不太行,后来听了女巫的话,在初五和初六交接的时间和老婆一起。”
他这话讲一半留一半的,林琅一开始还没太明白,完全跟随好奇的本能:“后来呢?一起什么?”
“后来......”他并未继续往下说,而是摸摸她的头,温柔拨开她快要遮住眼睛的落发,“怎么什么都好奇呢。”
“谁让你话只说一半。”
连林琅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在裴清术这儿的变化。
与她和徐初阳在一起时不一样。
她会撒娇,偶尔也会有小女生的脾气。
但那些都是基于她先小心翼翼的试探过,确认了是徐初阳能够包容接受的程度。
以往她总担心徐初阳不喜欢她,厌烦她。
可是和裴清术在一起时,她有种前所未来的轻松感。
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可以做自己,自私的、乖张的、孤僻的。
裴清术妥协般的轻笑,用一种平缓语气将报纸剩下的内容讲完:“后来他们做/爱了,在男人第一次没有吃药的情况下。”
他看上去没有半分狎昵,而是以译者的口吻叙述出林琅想知道的内容。
反而是林琅,沉默了很久。
她惊于他用词的直白。
瞧见她的反应,裴清术语气无辜:“你看,我都说了。”
林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可以不用说的这么直白,用其他词语替代也行的。”
“性/交?”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应该找什么词语来替代。
以前做志愿者的时候,做为团队里唯一一个精通多国语言的人,他甚至还代劳过一段时间的翻译。
现在的他纯粹就是站在一个翻译者的角度看待问题。
报纸上的时间是初五,今天也是初五。
所以,他是看到上面巧合的时间点,所以才笑的?
“为什么报纸上会有这种采访。”她微微皱眉,像是不解。
裴清术轻笑:“两性报纸。我也疑惑,为什么花店老板会用它来装饰。”
可能是见林琅的脖颈和耳根都有点泛红,也看出了她的尴尬。
裴清术镇定自若的安抚她:“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些两性知识的普及,现在连小学都有专门的课程。”
林琅不继续去纠结这个问题了,她急于缓和这个只有她自己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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