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却高兴不起来。那会儿先帝病危,我快马加鞭赶回来,被太后拦在了门前。”
“她说先帝不想见到命格浅薄之人。于是将我拒之门外。”
“那天的雪铺天盖地,外面茫茫一片,雪花打在脸上…后来,殿里传来一片哭声。”
“太后借此机会,伏在先帝榻前痛哭,边道,是七皇子克的您…他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辰回来啊…他好狠的心。”
男子目光淡然,看着面前长长宫廊。一如那日,漫天鹅毛大雪,孤寂的少年从廊前缓缓穿过。
不过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
而现在身旁多了一个默默听着的小姑娘。
那是他的妻子。
对上姑娘满含心疼的目光,他胸腔中浮动着凶猛的热意。
“您别再想那些陈年旧事了。过日子,总要往前看,总是拘泥于昨日旧事怕已经成了拖累。不是吗?”
“是。”
男人面上露出笑容,语气温柔,浑身重量好亳无察觉的压在她弱不禁风的肩膀上。
“别动。身后都是太后的眼线。”
江柔安闻言浑身僵硬了片刻,呼吸略微沉重。太后娘娘为了争权夺利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宫墙漫长看不见尽头。
“她是最不想让我好过的人。”
“等她几日,发觉自己被骗了,到时候,有一场好戏等着看。”
江柔安听闻了这种宫闱辛密,暗暗心惊感慨。就连母子之间也会为权利争斗。
不过太后并不是信王殿下的亲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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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月白
夜长
信王殿下的生母元太妃已然于数十年前先帝驾崩时出家了。听王嬷嬷所说, 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
诺大禁城,又悬着数不清的多少冤魂?
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信王殿下到现在能平安无事, 当真是值得庆幸。
看她柔软的双眸发怔。李邵修问:“在想什么?”
已经出了宫殿,体恤她昨夜里种种,李邵修特意放慢了步伐叫她跟上, 唇角边勾勒浅薄弧度:“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以后每日都要担惊受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江柔安看向他。
微亮的日光照在他的眉眼, 那双平日里显得冷淡薄情的桃花眼此时有了些生气,薄唇边挂着抹笑意, 不似平日里深沉的王爷, 反而像个吊儿郎当的世家公子。
他又平白无故说这无赖话。
江柔安抿唇,不自觉白了他一眼:“您在说什么呀。我已经嫁了您,又怎么会后悔。”
这小女儿的娇态全然凝在了那一眼似娇嗔般的眼神之中。李邵修被她一眼瞧得心里酥酥麻麻,不由得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脸:“后悔也晚了。柔安已经成了我的妻子。身份尊贵的信王王妃。”
“所以,您现在在府里称病,都是为了混淆视线么?”
李邵修没有直接回答她,只点了点头,下巴微向后仰, 示意宫中人多隔墙有耳,勿言。
江柔安心领神会。
宫门外停着辆青黛围帐的马车。东哥儿见主子出来, 搀扶着二人进去。
二人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的嬷嬷见状,立刻小跑到寿安宫禀告:“娘娘,与您猜想的一点都没错。信王这下子怕是真的不成了。出了这宫门, 浑身上下竟然像一点力气都没了, 连路都跌跌撞撞。怕引人注目, 奴婢远远跟着, 虽听不见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但眼见为实。后来信王殿下和新王妃回了府,那两扇大门便紧紧闭起来,很快大夫就上门了。”
“好。哀家知道了。”
太后洗干净双手,在泥塑菩萨面前上了一柱香。
殿外天已然黑透。
—
日暮时分,廊前点了灯。用晚膳后,柔安沐浴。
“若不是殿下告诉我,我现在还以为太后娘娘是好人。”
王嬷嬷接过衣衫,将布料蕴平整。
“我在宫里服侍了两代人,虽与太后接触不多。但,太后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今言帝病重,朝中人人虎视眈眈,尤其是太后忌惮信王殿下掌兵权,更加视殿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敌视,怕是太后早已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王嬷嬷撒下花瓣,内室充盈着茉莉花微微的浅淡香气。
江柔安颇为担忧。
似乎看出来江柔安内心所想,王嬷嬷安慰道:“不过小夫人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信王殿下心思周全,暂且能应对太后那些招数。”
王嬷嬷测了测水温,又填了几瓢热水。雾气氤氲,柔安浸泡在热水中,雪白皮肤透着些粉红。嬷嬷看看锁骨下方处处痕迹,声音也压低了片刻:“昨夜里,小夫人可还受的住?”
见柔安害羞不想多言,王嬷嬷便道:“男人嘛,都是这模样。二十多岁的人了,初尝情爱,跟个毛头小子差不多。若是殿下对小夫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也担待点。怕是殿下早已经忍了许久。”
“小夫人身上可还疼?”
“不疼的。”
想到昨晚,李邵修虽有动作,但还是温存着,等她缓过来后才继续的,时不时停下动作,给她擦拭汗水,问她好不好受。
可有些时候,偏偏总是问她,倒成了逼问一般,非要她说出个一二三出来。在身后抵着她,一边动一边说,舒不舒服,他厉不厉害。
这是哪门子问题。江柔安本来不想回答的,倒是不知道哪里让他不高兴了,非得逼着他说出来。
那些话,脸皮薄的人根本说不出口。
颇有点抱怨的意思,江柔安便微微红着脸,把这事告诉王嬷嬷了。谁料到王嬷嬷也打趣,说这是闺房情/趣,不碍事,过不了多久她也就迷上这种滋味了。
还说今夜,若是信王再使坏,忍片刻也便过去。
这男人初尝情爱,可比女子更是可怕。更何况是多年没尝过其中滋味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人,心中更是爱怜的紧。
江柔安从浴桶中起身,擦拭身上的水珠。她闷闷想,早知道成亲是如此这般,她还不如晚些再答应。
总是心软,耳朵根儿也软,被人说两句,也就同意了婚事。
好在信王今日勤政,一整日都在主殿里过目公文。
如今形式不稳,府里严防密布,可还是难免有太后安插的眼线。
江柔安穿了寝衣,从后面浴房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几滴落到肩头,打湿了布料。
还以为时辰还早,抬头一瞧,见李邵修竟已经来了,正端坐在窗前,大掌捧着本书看。
灯火跳动几下,笼罩在男人深邃的眉眼上。
江柔安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到那双手上。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匀称,指甲修剪的也很整齐。被灯影勾勒出骨节,分外好看。
昨晚,就是这双手,摁着她的腰…
江柔安耳朵一烧,也没有打扰李邵修读书,只是坐到不远处的几榻,收拾了绣奁里绣了半片的腰缀。
这是如今宫外时兴的款式。男子的腰带上配以玉缀,瞧着美观,而且也实用。
江柔安瞧着李邵修身上没有,便想着这几天先绣出来,给他凑合佩戴,等过几天再做一个款式更好的。
手底下这个缀子,蛟龙的眼睛有些歪。江柔安看了半天,觉得不好看,还是弯着腰找剪子,想把眼睛拆下来重绣。
不远处榻上的男子隔着垂帘望过来。
昏黄灯下,美人背对着他。双手撑在桌上,弯着腰,寝衣似乎显得尺寸有些小了,险些包裹不住。
手中的书不着痕迹放到一旁。
李邵修今日本想体恤他的小妻子。
可看着这一幕,手臂不禁隐隐起了青筋。
“可有新茶?填一壶。”
门前不远处站着个小丫鬟,听见信王吩咐,连忙走过来要倒茶。不曾想被信王冰冷目光盯了片刻。
她不解,信王殿下不是刚刚说让倒茶伺候吗?怎得现在好似又不想让人倒茶?
一旁的红掌立即懂了信王心中所想,忙把行礼的小丫鬟向后拉了一把,吩咐:“你去后院看着烧水。”
身处后院多年,红掌心中自然了解信王殿下心思,便顺水推舟一把。
将帘子放下来,红掌开口:“王妃。咱们屋里的茶放在何处了?奴婢刚才找,怎得寻不见?”
江柔安闻言放下小剪刀,穿了鞋:“你先去忙吧。”
红掌笑着说好,给身旁两人使了个眼色,向主子行礼退下,掩好门。
江柔安倒了茶水,支着下巴看着桌前读书的男人。今日从宫里回来,她愈发对信王殿下多了几分敬佩,敬佩他以计挡计,谋事缜密。
当初她也应该和信王殿下学一学,也不至于被大奶奶随意欺负。
“您在看什么书?”
“杂书而已。”
李邵修随手把书放下:“上不了台面的。”
他嘴里的上不了台面,估摸着也不是俗书。
江柔安把茶推过去:“小心烫。”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捧着茶,掀起茶杯盖子撇去抚摸,目光微凝:“里面怎么有条虫子?”
“虫子?”
这茶是柔安自己亲自泡的桂花茶,洗净暴晒,又过筛了三遍多。怎么还会有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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