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的香脂我也在用,你看我的脸,才半个月,比我刚过来时细腻不少,连我娘都说香脂便宜好用。
你说她们,会不会是来挑事的?”
你将这三瓶香脂留下,问她们意思,若是想退,想赔,让她们说个数出来,旁的不要多说。”
她倒要看看,这三人想要作甚。
你把我们当什么,出了事掌柜的不出来,让你一个跑腿的应付我们,我若是破了相,你岂能担负的了?”
带面纱那人牙尖嘴利,三两句话便把小杏逼到墙角。
另外两人见状,挥了挥手,外面进来几人,提着两匣香脂拍到柜上,里面的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响声,赵荣华心下一紧,知道此事内有蹊跷。
她整理了衣裳,从帘子后面提步走出,笑脸迎上,“三位客人,可否揭下面纱让我看一眼?”
她从容地走到桌前,目光透过薄纱,隐约能瞧见皮肤上红肿的疹子,却并不显露紧张,只是坐在圆凳上,一脸清淡地将其余二人打量了周全。
三人穿的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样式,面料更是用的金贵越罗,又薄又软,乌发上簪着金簪玉饰,瞧着像是高门望族。
可赵荣华却不认得她们。
当年李氏带她数次赴宴,京中有身份的贵眷,她大抵全都认得。
这三人,从头到脚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自她坐下后,能明显觉出她们的紧张,尤其是脸上起疹子这位,连身子都跟僵了一般,端正着上身,茶水都不敢碰。
若是贵眷,只会避着人群,将脸面严严实实遮挡起来,免得叫人察觉,岂会特意选在人多的时候亲自到柜上询问?
约莫是来挑事的。
她低眉瞧见三人露出袖子的手,拇指和食指上有薄茧,手指粗短,便是带着扳指,也像偷来的。
会是谁在指使?
一时间,赵荣华有些茫然,脑海中却忽然涌出史莹的脑袋,她摇了摇头,还是难以置信。
你说看就看,你算个什么东西!”那人厉了嗓音,恨不得叫外头的行人全都听见,她话音刚落,果真有人探头探脑往里看。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又是一通谩骂,“你做的东西,涂在脸上叫我生了好几日的红疹子,又痒又疼,家里本给我看了门好亲事,全叫你给毁了,这后果,岂是你说赔就能赔得起的!
便是把你的铺子卖了,也难以消除我心中的怒气,你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好姻缘,你不得好死!”
说罢,她带头抓起柜上的瓶子,咣当一下掷到地上!
我今日,就要砸了你的铺子,免得你祸害别人!”
唏嘘声登时四起,看热闹的人随着瓶瓶罐罐的摔砸,将铺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赵荣华气急,上前张开双臂拦着她,谁知那人看着纤瘦,却很有力气,抓着她的胳膊狠狠往前一推,赵荣华的后腰一下撞到柜上,疼的半晌没缓过劲来。
小杏气急败坏的又哭又骂,“你们就是欺负人,欺负我家姑娘一个人,你们太坏了!”
小杏年纪小,抹着眼泪去阻拦三人摔打,也被她们用蛮力推倒在地,门外围堵的人越来越多,忽然人群中闪开一条路来,有人神情倨傲地拾阶而上。
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又或者因为来了外人,那三人齐齐住了手,抓着瓶瓶罐罐犹疑的看向门口。
容祀拧着眉,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将这混乱的场面扫了一遍。
目光落在面露痛苦的赵荣华身上。
那人手扶着后腰,藕香色的衣裳勾勒出曼妙的身形,便是低头蹙眉的一刹,也美到了极致,似枝头沾了露珠的花瓣,淡淡的,却又忍不住叫人驻足。
他别开脸,心跳的厉害,却还是佯装无恙,凛着声音不悦道,“你们三个丑妇,跑到别人铺子里又打又砸,当京城没有王法了吗!”
他本就生的清贵俊美,极具威慑力,更别提他故意阴沉着眸子,气势凌人的冷厉讥嘲,那三个女子当即弱了神色,慌慌张张地彼此对视。
带面纱的那个壮着胆子,声音难免听出颤抖。
她卖的香脂,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姻缘,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惩罚?”容祀轻轻一嗤,“你一个丑妇便能跟我朝官员一样,代为处决行刑?”
我…我自是不能…”那女子被他气势吓得一缩头,面露怯意,却还是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我总归是要报官的…”
好啊,你现在就去报官,孤…我就在此处等着。”
说罢,容祀伸手一拉,拖出圆凳坐下,抬起左腿叠在膝上,好整以暇的盯着那个女子。
他眸光清冷,看的那女子又惊又慌,原想砸下的瓶子,被她小心翼翼放到柜上。
与另外两人相看一眼,这就转身要走。
容祀冷笑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到她们耳中。
砸了东西就想跑?”
我们没有!”
我们是去报官,不是你说的吗,现在就去报官。”
你们三个留下,叫外头的婢女小厮去报官。”
他旋开折扇,慢悠悠瞥了眼好容易站稳的赵荣华,那小脸苍白,额头还挂着冷汗,想来撞得不轻。
方才他走到门前,正好看见她被推到柜上,后脊撞到横出的柜沿,他当时就觉得胸口一疼,不管不顾便走了进来。
凭着你是谁,还能管我们的去留?”
仗着身后人的撑腰,那三个女子强行想往外闯,胥策胥临将佩剑拔出,噌的一声响动吓得那三人腿软了一下,相互搀扶着胆战心惊的望向容祀。
容祀依旧慵懒的坐在那儿,手中折扇转了起来,旋出淡淡檀木香气。
你走一个试试?”
这三人方知惹了不该惹的人,当即面如黄土,凄凄惨惨地扑通一声跪倒,“公子,你大人大量,何必与我们计较。
我们都是可怜人,难不成受了冤屈,也不能发泄?”
瞧瞧,方才的阵仗哪去了?”
容祀收起折扇,敲在掌心,一下一下就像敲在那三人的心头。
合着谁道一声委屈,就能到别人店里撒泼,人家好端端做着生意,凭甚受你们欺负?”
那三人跪在地上,悄悄用余光扫了眼外头人,却见方才的小厮冲她们摇了摇头,随即抄起手来,别开眼去。她们心下一凉,知道今日之事,真真是遇到惹不起的人了。
可是,放眼京城,史家怕谁?
史家是皇亲,日后太子登基,史家嫡女便是皇后,他们想的主意,怎的半道收手了?
说罢,是受了谁的主使?”
三人更是不敢多言,今日合着说与不说,都是难题。
若说了,史家定然不会留活口,若不说,瞧着眼前这位狠辣的模样,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们急的满头大汗,一时间塌透了越罗锦衣,黏糊糊的湿了妆容。
小杏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当中那人的脸惊讶喊道,“是假的,假的,疹子没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围观的人忽然发现,戴面纱那人脸上因为流了汗,红疹糊成小小一团,根本不是刚进门时骇人的模样。
原先看热闹的纷纷嘁了声,知道此三人是来讹诈的。
小杏气的浑身哆嗦,也不知店中坐着的这人是谁,当即走到他身边,狠狠啐了声,“太坏了,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我家姑娘,真当我们后面没人了!”
她这么一说,倒叫赵荣华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容祀,偏偏那人也在打量自己,视线相撞,容祀愣了下,也不避开,堪堪与她对视。
越看心里越是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痒痒的抓心挠肝。
他回味着小杏嘴里“真当我们后面没人了”这句话,心中暗道:原来给人出头,竟是这般爽快的事。
当下将袍子一拂,得意的挑起眼尾,只想将那人拽进怀里,好好心疼一番。
然当着众人,他总要显示一下“背后人”的厉害,遂双眉一簇,冷声笑道,“如此居心叵测之人,就该斩了四肢,腌入大…”
第80章
话未说完,手臂一紧,低头,却见赵荣华杏眼圆睁,扯着他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容祀心里一喜,嘴角抖了抖,想笑,又怕她觉得自己没见识,遂幽冷着面孔,低声安抚,“放心,孤在这,谁敢欺负你,孤就弄死他们…”
赵荣华有些头疼,他这动不动就要把人腌进缸里的毛病,委实可怖。
在宫里时候尚可理解,可出了宫,又是当着百姓的面,若被人知晓他便是东宫太子,日后是要承继大统的,如此残暴虐杀,岂不成了人人畏惧的昏君?
他自己暴戾也就罢了,偏偏是为着她的事。
赵荣华左思右想,终是觉得不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扯着他的袖子阻止。
容祀被他拽着衣裳,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那双柔荑滑嫩可爱,若能摸一摸,定比美玉还要温润,这般想着,他借扇子遮掩,果真就将手掌覆了上去。
赵荣华冷不防被他攥住小手,想往回抽,奈何他手劲极大,捏的生疼,挣脱不得。
能不能别把她们腌入大缸…”
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
容祀摸着那只手,只觉柔弱无骨,滑腻如脂,叫他心生涟漪,虽撸了衣袖,将手指摸到腕上,赵荣华浑身一滞,忍不住并拢了双腿,隐忍着嗓音央他,“殿下~”
孤听你的。”
手指滑到她肘间,抚触着那里皮肤,容祀抬起眉眼,冲着胥策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对着暗处的侍卫招了招手,便立时有精健雄壮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不由分说粗暴的架起那三个女子,半提着身子拉出了店外。
好些看热闹的见状,纷纷吸了口气,哪里还敢驻足,一哄而散。
店里恢复了宁静。
店中的货物却被砸的稀巴烂,但凡柜上摆着的瓶瓶罐罐,全都被摔到地上,脂粉味盖住了一切。
空气中的燥热夹杂着古怪的暧/昧。
小杏偷偷看了眼容祀,又收拾着东西走到赵荣华跟前,笑嘻嘻地咬着耳朵,“姑娘,这个公子长得真俊。”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心眼也好。”
说完,小杏就抱着东西跑到柜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容祀习武,耳力比一般都好。
方才小杏跟赵荣华说的悄悄话,他都听到了,听完便觉得这小姑娘眼力劲十足,机灵又会说话,甚是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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