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是他们不如你呐!”皇帝说着摇了摇头,眼眸却漆黑如墨染。
半晌,他才开口道:“沉鱼,你去吧。”
沉鱼早已不愿和皇帝多言,听得他这样说,便很快离开了。
皇帝看着沉鱼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叹息道:“这孩子有一颗赤子之心,朕却不懂得珍惜,倒不如……罢了,不提了。”
卫铮笑笑,道:“陛下不必太过忧心了。”
皇帝点点头,道:“锦荣跟着朕三年多了,做事还算用心,今后便让他跟着你吧。”
卫铮有些诧异,道:“公公是陛下跟前的人,怎能跟着臣呢?”
皇帝没说话,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
沉鱼被傅言之怄了一肚子的气,哪怕傅维昭命人给她上了一桌子的点心,她也没平复多少。
傅维昭蹙眉道:“真没想到,二哥竟是这样的人。”
沉鱼道:“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若是让她知道傅言之上一世所做的事,只怕要惊得她合不拢嘴。
傅维昭见卫不疑来了,便屏退了左右,道:“沉鱼,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她说着,又看向卫不疑,道:“不疑,姜二娘子问你什么便如实答什么,知道吗?”
卫不疑点头道:“明白。”
沉鱼这才敛了神色,正色道:“不疑,我想知道,当年卫家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不疑神色一黯,正要开口,便听得沉鱼接着道:“还有苏建,他当真就是出卖卫伉将军之人吗?”
卫不疑抬眸望着她,不解道:“二娘子为何会这样问?苏建出卖我父亲不是毋庸置疑的事吗?当初正是他去陛下面前呈报此事的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沉鱼思忖道:“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卫伉将军安排好的呢?他知道舅父猜疑他,便假意让苏建出卖自己,从而保全苏建和整个卫家军。他本以为贪墨之事最多只是牵涉他一人,却没想到后面牵扯出了卫皇后的巫蛊之事,这才……”
沉鱼没说下去,她眸光熠熠,道:“当初你将我给你的书信交给卫伉将军后,苏建可来过你们府上?”
卫不疑道:“他是来过,可他日日都来,又怎能证明他是因为设计,而不是真心要出卖我父亲?”
傅维昭见卫不疑情绪激动,便劝沉鱼道:“是啊,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一切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沉鱼抿唇不语,半晌,她突然开口道:“卫铮当真是卫伉将军的养子吗?”
卫不疑道:“我父亲喜欢收养战场上阵亡将士的孩子,他的养子有不少,可其中是否有人叫做‘卫铮’我却记不清了。”
“那你之前可曾见过他?”
卫不疑摇头道:“没见过,也可能见过,可我当时没注意。”
沉鱼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卫不疑道:“二娘子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沉鱼迎上他的目光,道:“苏建回来了。”
“陛下可有治他的罪?”
沉鱼幽幽道:“听闻舅父只是训斥了他几句,罚了半年的俸禄。他如今,很是风光呢。”
“为何会如此?”卫不疑一脸绝望。
“听闻是卫铮替他说了话,所以我才想查查,当年之事是否有什么误会在。”沉鱼说完便站起身来,道:“你们不必管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傅维昭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沉鱼微微颔首,便很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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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间,沉鱼正和姜落雁在一处说话,便见傅维昭匆匆闯了进来,她一身宫女打扮,一头鬓发乱得厉害,连珠钗都掉了。
沉鱼还未开口,她便带着哭腔道:“沉鱼,不好了!不疑出事了!”
“怎么回事?”沉鱼扶着她坐下来,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别急,慢慢说。”
傅维昭道:“昨日你来过之后,不疑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话也不说,饭也不肯吃,我想着他大约是心情不好,也就没管他,只让他回房休息。谁知今日早起他便不见了,我遍寻宫中不见,这才想起昨日六哥来和我说过几句话,说是今日卫铮府上设宴宴请苏建,想来是被不疑听去了。”
她说着,不觉颤抖,道:“沉鱼,你说不疑会不会一时冲动去做傻事啊?”
沉鱼蹙眉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傅维昭摇摇头,道:“我谁都没敢告诉,连六哥也不知道。”
沉鱼这才松了口气,道:“此事断不能让旁人知道。长姐,你守着维昭,等明日一早便送她回宫去。”
她说着便要往外走。
姜落雁急道:“你去哪里?”
沉鱼脚下不停,只道:“明日早上我一定回来!”
言罢,她便消失在了姜落雁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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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铮府上灯火通明,宾客们稀稀落落的散去,带着浑身的酒气,三三两两的说着话,横冲直撞的走过沉鱼面前。
沉鱼不觉皱了皱眉,她换了一身玄色的男装,趁着夜色躲在墙边的拐角处,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卫铮府上守卫森严,即便今日宾客众多,也很难混进去。
看门的小厮们似乎不大熟悉这迎来送往的规矩,各个忙的脚不沾地,见卫铮扶着苏建出来,赶忙迎上前来,道:“将军,小的来吧。”
卫铮道:“不必了,马车在哪里?”
小厮赶忙将马车迁过来,卫铮这才将苏建扶到马车上,他低头和苏建耳语了几句,方站直了身子,行礼道:“苏将军慢走。”
苏建亦回礼,道:“卫将军,苏某告辞了。”
沉鱼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赶忙偷偷溜进了将军府。
马车还未动,便见一个少年从天而降,怒喝一声“苏建老贼!”。
那少年蒙着面,可沉鱼一看便知道他是谁,她正想冲出去,却见卫铮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又将手中的帕子塞在了他嘴里,将他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拖下去!”卫铮一声令下,副将卫晟便将那少年死死禁锢着,连拖带拽的拎了下去。
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宾客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管这少年是谁,他们是明白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卫铮,惹了旁的人还能挣扎一下,若是惹了卫铮,只怕连命都没了,根本挨不到去皇帝面前分辩。
苏建眉头轻皱,拱手道:“卫将军,有劳了。”
卫铮笑笑,道:“不过是毛头小贼,不妨事。苏将军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的。”
苏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如此,苏某便告辞了。”
他说着,便坐回马车里去,很快便离开了。
卫铮见众人看着自己,只轻笑一声,道:“各位大人不必惊慌,不过是个小毛贼,偷到苏大人头上了,明日我扭送他去官府便是。”
众人听着,这才安下心来,纷纷告辞了。
沉鱼趁乱藏到门后,观察着卫铮的动向,他站在门外,等着宾客都散尽,才转过头来。
这时,他已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眸深得如同大漠里的天空,那是一位上过战场的年轻将军才有的冷酷和锐利。
他的眼眸轻轻扫过沉鱼藏身的地方,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疏淡的笑来,他似乎没察觉到什么不妥,便大步走了进去。
一个着男装打扮的女娘走过来,关切道:“铮哥哥,没出什么事吧?”
卫铮道:“无事,你先去歇息吧。”
那女娘点点头,便离开了。
沉鱼看不清那女娘的脸庞,只是依稀觉得她的身形很瘦,瞧着是很干练的。想来,她便是卫铮口中的“阿月”了。
盈盈如月,倒是个好名字。
沉鱼想着,却不忘观察着这边。
卫晟走过来,道:“将军,那小子怎么处置?”
卫铮道:“将他带到我的房间,我亲自审他。”
“诺!”卫晟答应着,又在卫铮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卫铮笑笑,道:“不妨事。”
卫晟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告退了。
卫铮亦没再停留,很快离开了。
沉鱼发现府中的守卫仿佛一下子松了很多,她不觉疑惑,在确定真的没有守卫之后,才悄悄从藏身之处溜出来,顺着卫铮离去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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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铮的房间灯火还亮着,沉鱼等在门外,不敢轻举妄动。
里面不时传来声响,过了许久,才渐渐安静下来。
房门被“砰”的推开,卫铮一袭素衣站在月光之下,道:“我要歇息了,不必守着。”
守门的小厮们道了声“诺”,便齐齐退了下去。
卫铮将门关上,很快,房里的灯就熄灭了。
沉鱼只听说卫不疑被人带进去,却未见到他出来,不觉疑惑。难道说,卫不疑仍在卫铮房中,卫铮是要自己看着他吗?
沉鱼心底涌起一抹不详,她等了约半炷香的时辰,料想卫铮已经睡熟,才趁着夜深人静走了过去。
她用手指将窗棂戳了一个小洞,细细朝里面瞧着。
里面漆黑一片,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有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约是已经睡熟了。她四处瞧着,却未见到卫不疑的身影,难道卫不疑被卫铮关在了什么秘密的地方?又或者这房间根本是别有洞天?
沉鱼想着,躬身走到门外,想要推门进去查探一番。
她轻轻推了推门,发现这门并没有上锁,正疑惑着,门却被猛地拉开来了。
沉鱼站立不稳,重重的向前摔去,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控制着自己不要惊呼出声来。
与意料中不同,她没有摔在冷冰冰的地上,而是摔在了一个怀抱之中,陌生男子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缠绕着沉鱼的每一个毛孔。
沉鱼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慧黠的眼睛,那眼底含着笑意,没有半点惊慌,虽一句话未说,沉鱼也看得出他已等候她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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