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我左右在这里等你的。”沉鱼道。
贺兰止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别的。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道:“今日苏建入长安,我料想你是要来的。”
沉鱼眼眸一暗,握着茶盏的手指深深的扣紧,道:“他还有脸回来!”
贺兰止径自倒了盏茶,将那茶水一饮而尽,道:“他犯了大错,本不愿回来,可陛下接连下了三道旨意催他回来,他不敢不回。”
“就凭他的本事,还想在边境将功折罪不成?”
贺兰止笑笑,道:“他打仗的本事确实不行,可旁的本事却还是有的。此次陛下有意在玉门关建西域都护府,若将这都护之职给了苏建,也许他还真能将功折罪了。”
“舅父还会用他?”
“自然,他虽不中用,却也是不中用的狗,有的是忠心。”
“忠心,他也配?”
贺兰止见沉鱼眼底满是冷意,不觉握紧了她的手,道:“沉鱼,你不能这样。”
沉鱼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便只冷冷的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抿唇不语。
贺兰止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道:“抱歉。”
沉鱼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操之过急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舅父定会治苏建的罪,可没想到,他竟是这样风风光光进的城。”
“据说,卫铮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沉鱼猛地抬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37章 复仇
一直到回到侯府, 沉鱼的头都有些懵懵的痛。
卫铮……若卫铮当真是他,又怎会帮苏建说话?
沉鱼实在想不通。
“二娘子。”桔梗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么了?”沉鱼抬眸问道。
“卫铮将军递了帖子进来, 奴婢瞧着他带了不少东西,大约是来还礼的。”桔梗说着,将手中的拜帖放在沉鱼面前。
沉鱼望着拜帖上的浓墨重彩的“卫铮”二字,耳边响起方才贺兰止的话。
“沉鱼,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他不是他,你明白吗?”
“卫铮是卫伉将军的养子,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否则凭着陛下对太子殿下的熟悉, 又怎会认不出来?他是戴了面具,据说是因为战场上受了伤,不是为了掩饰什么。”
……
沉鱼用力揉了揉眉心, 道:“就说天色晚了, 我已睡下了。”
桔梗只当是沉鱼担心声明有损,便应了下来,道:“二娘子早些歇息便是, 奴婢打发了他去。”
沉鱼微微颔首,便侧身躺在了床上。
*
一夜无眠, 沉鱼一早便起了身, 命鸢尾去通知车夫备车,她要进宫去。
自从卫皇后出了事, 她便鲜少到宫中去了。
刚入宫门,正赶上官员们下朝, 这倒是沉鱼始料未及的事, 好在马车徐徐而入, 倒没出什么岔子。
突然, 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沉鱼倏地睁开眼睛,道:“怎么回事?”
隔着帘栊,耳边响起男子醇厚的声音,夹杂着些微的笑声,道:“姜二娘子,是我,卫铮。”
沉鱼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竟勾勒得出他的表情。
她未及细想,便回道:“卫将军可有什么事吗?”
卫铮笑着道:“昨日未见着二娘子,特来当面道谢的。”
沉鱼淡淡道:“不必了。”
她将帘栊掀开,正对上卫铮的眼睛,她眼底的仓惶就这样撞进卫铮眼中,他勾了勾唇,道:“可是吓到了?”
“才没有。”沉鱼说着,微微抬起头来,只见他手中牵着沉鱼马车的缰绳,看似毫不费力,那马儿却丝毫动弹不得。车夫束手站在一旁,无奈的看着沉鱼,一脸的委屈。
沉鱼挑了挑眉,道:“这便是卫将军的谢意?只怕太霸道了些。”
卫铮敛了笑意,将手中的缰绳还给车夫,道:“昨日我刚好出去办事,这才没见到娘子,今日便急了些,还请娘子见谅。”
沉鱼道:“将军不必客气,将军虽不在,尊夫人在也是一样的。不过是些许薄礼,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博夫人一乐也就罢了。”
“什么夫人?”卫铮不解。
“将军的未婚妻子正在将军府上,将军还要抵赖吗?”
卫铮一怔,转而笑道:“你是说阿月?她只是……”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神情,道:“你吃醋了?”
沉鱼面色一沉,重重的将帘栊放了下来。
卫铮却忍不住轻笑,道:“姜二娘子不必介怀,阿月她只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沉鱼吩咐车夫道“还不快走”。
车夫闻言,赶忙驾着车走了。
卫铮笑着摇摇头,望着沉鱼远去的方向,哑然一笑。
*
直至行了许久,沉鱼才下了马车。
她缓缓朝着永泰宫走去,这个时候,傅维昭应该在宫中。
还未走了几步,便见傅言之迎面而来,他今时不同往日,已然是皇帝面前数得上的皇子了。
这倒是奇了,上一世傅言之做皇子之时一贯清冷自持,对于政事的见解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因此,等到分封时皇帝只封了他个“永嘉郡王”,连傅慎之的封地都比他大些。反而是在娶了沉鱼之后,他在傅婠和姜亦风的扶持之下才渐渐进入皇帝的视野。
这一世,他似乎不同了许多。难不成他也……
沉鱼想着,他已然到了她近前。
“姜二娘子,”他的声音清冷,目光却咄咄逼人,好像沉鱼是他的掌中之物似的。
沉鱼抬起头来,淡淡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与二殿下没什么好说的。即便是见了面,也只当没见过吧。”
“你对我的态度倒是一如往常。”他突然道:“不是说还念着傅恒之吗?为何又对卫铮那样殷勤?”
“你说什么!”沉鱼的语气陡然一冷。
傅言之冷笑道:“我有说错吗?堂堂的姜二娘子,堂邑侯和长公主的嫡女,却亲自去卫铮府上送贺礼,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卫铮说话。姜沉鱼,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沉鱼恨道。
傅言之却在她身后道:“你不敢答,是不是?你还真是好骗,他不过是与傅恒之有几分像,你就喜欢他了?那我呢?我是傅恒之的弟弟,我们两个天生便有几分相似,你怎么不喜欢我?”
“你无耻!”沉鱼转过身来,作势要打他的耳光。
傅言之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道:“卫铮不过是个莽夫,他是什么出身?你也不想想,他配得上你吗?父皇会同意你嫁给他吗?”
“放肆!”身后响起皇帝的声音。
傅言之一愣,赶忙松开沉鱼的手腕,转过身来。
只见皇帝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得吓人。而卫铮正站在他身侧,虽未开口,目光却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长荣和锦荣站在他们身后侍奉着,长荣看着沉鱼,微微的摇了摇头。
沉鱼会意,只行礼道:“舅父。”
皇帝如寒冰般的脸上这才有了一抹笑意,道:“许久未见了,沉鱼出落得更好了,也比从前懂事了。”
沉鱼道:“沉鱼长大了,自然要懂事些,心中却是很惦念舅父的。”
她说着,抬头看向卫铮,只见他浅浅一笑,道:“姜二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沉鱼没理他,只看着皇帝,道:“二殿下言行无状,还请舅父为沉鱼做主!”
傅言之赶忙跪下,道:“儿臣也是关心则乱,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冷冷看向他,道:“你平素也不是行事这么不稳重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傅言之垂着眸,半晌,终于开口道:“只因儿臣心悦沉鱼,这才乱了规矩。”
沉鱼听着,只觉唇齿发冷。
说什么心悦,若非冲着堂邑侯府和长公主的身份,他会心悦她?只怕他心里都是算计罢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若再有下次,便不必上朝了!”
“是!”傅言之道。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斥道:“还不快退下!”
傅言之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皇帝这才朝着沉鱼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温言道:“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沉鱼道:“许久未见维昭了,特进宫来和她说说话。”
皇帝笑着道:“你们姊妹两个小时候看着不对付,如今倒比亲姊妹还近些。朕如今年纪大了,倒总想着你们小时候的事了。”
沉鱼浅浅一笑,道:“舅父才不老,不光是舅父,沉鱼也总回想儿时的事,莫不是沉鱼也老了?”
皇帝听着,哈哈一笑,道:“朕那些儿子都不成器,倒是你和维昭能哄得朕开怀些。”
他说着,不觉看向卫铮,道:“他们若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卫铮笑着道:“臣不敢,也不配与殿下们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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