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
刚和几个厂商客户开完会,还在整理资料时,邱淮永便走到了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很是器重的说:「赵秘书,这阵子辛苦你了,多亏有你的专业让好几个案子顺利结束,话说看你进公司也快一年了,都没什么在休息,要不要好好放个假?」
说来也是幸运,这是我出社会后的第一份正职工作,一踏入职场就遇上了邱淮永这么好的老闆,他既年轻又优秀,不过三十初岁就建设了这家的小有名气的游戏公司,我跟在他底下做事,薪水不低,这几年算是收穫良多,也开了许多眼界。
「不必了,我除了工作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这话可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该说出来的啊,哈哈,不会是没有男朋友吧?」邱淮永笑了笑,有意无意的问。
「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
我捧着一叠开会资料,转头就要走,没想到又被他给叫住。
「赵落希。」
邱淮永叫着我的全名,这还是头一次,我觉得有些奇怪,回过头去,「邱总,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嗯......咳,我是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吃个饭。」邱淮永看起来有些紧张,眼神左右飘移。
「不了,我还得回家餵猫呢。」我弯起嘴角,淡淡的微笑,婉拒了他的好意。
我礼貌的朝邱淮永点了点头,踩着黑色高跟走出了偌大明亮的会议室。
哪里有养猫,我家就我一个人住,不过就是为了找藉口开脱而编造了善意的谎言。
我不傻,知道邱淮永前阵子刚和那个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不过才单身几个月,就关心起我的感情世界来了,男人不过都是这样,不甘于寂寞。
不过像他这种年轻多金长相又不差的男人,是不怕找不到对象的,我不会不知道外头那几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同事们,她们一得知邱总单身后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想尽办法表现自己,或是刻意製造一些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我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隔壁关係不错的同事小萍凑了过来,说:「欸欸,落希,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公司都在传你的事?」
「什么事?」我皱了下眉,工作上我几乎不与人深交,自然也不会知道公司里的八卦流言。
「......邱总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很明显啊,最近开会你都没发现邱总一直看你、夸你啊?」
「那又怎样?」我头也不抬的继续做着手边工作。
「什么那又怎样?这是你麻雀变凤凰的好机会啊!要是能和邱总那样子的人在一起,你往后日子都不用担心了。」小萍说的一脸憧憬,还双手合十,两眼充满羡慕的看着我。
她不知道,我也曾经和像邱淮永那种人交往过,只是后来却没了结果。
几个礼拜前的中午我才在公司附近的麵店遇上当年我心底的那个人,毫无预警的在一个不属于我们彼此的大城市里遇见,该是多么微小的机率?
那次久别后重逢我们没说太久,公司的午休时间只有一小时,他坚持要我留下新的电话,我抄了个随便乱编的号码打发他后便匆匆离开。
我清楚我和他之间没有重新连络的必要,只是还是会忍不住心底的好奇。
好奇他是不是也和其他男人一样,不甘生活的寂寞,早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也罢,反正那些都再与我无关。
「但是我对邱总没半点兴趣。」我冷冷的回答。
「我的天,这么优秀的人看上你还不赶快把握机会,真不会想。」小萍嘖了一声,自讨没趣的转回去工作。
我知道很多人都背地里说我长的漂亮,但个性却很阴沉无趣这回事,我也不放在心上。
人都是这样,有些样子,你只会给你想给的人看。
目光幽幽的望向窗外,从十几米的高楼上望出去,太阳的光线映照在被大雪覆盖的水泥地上,在这人来人往的都市里,也许还有很多人像我一样,平凡而寂寞的生活着。
我还是很常梦到分开的那个夜晚。
在一个黯淡的深夜,迷濛冷清的街道上,我眼底噙着泪水,默默望着苏阳的背影逐渐走远,他始终都没有回头,就这么直直走,走到了路的尽头,那一刻起,我终于明白了这段感情的意义。
无论是我还是苏阳都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修补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可最后我们都输了。
那天我很晚才回到苏阳家,隔天一早趁他出门上课的期间,收拾好所有的行李,搭上火车毅然决然的离开北冽。
苏阳发现我走了之后,打了很多通电话给我,我没接,最后只传了封讯息给他,要他保重,自己一个人好好过。
我换掉了所有联络方式,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离开苏阳之后我去了北京,在母亲生前一个好朋友开的店里工作了两年,中间断断续续的跟元元和瑞南联络上,那时候他们俩不知道怎么的就好起来了,刚交往一阵子。
我打从心底替他们开心,在一次电话里,瑞南对我说,他一点也没后悔当年爱过我,如今只要我幸福,他别无他求。
只是我没告诉瑞南这些年我和苏阳之间发生的事,他也不知道那时的我内心有多么痛苦,只是强顏欢笑的和他说我在北京一切都好,都好。
北京的冬天非常寒冷而且乾燥,还记得有天我刚洗完热水澡,坐在床头吹头发时,接到了瑞南的电话,他在我接起电话之后沉默了好几秒,沉重的开口:「......陈河死了。」
手里的吹风机掉落在床边,我嚥了口口水,「你、你再说一次。」
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也或许是我下意识的抗拒这个人,没想到如今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却是他死了!
「陈河走了,他昨天在北冽的租屋处顶楼跳了下去。」瑞南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像是刚哭过似的,「明明才刚被假释不久,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我心底想着,如果瑞南知道陈河对我做的那些事之后,还会不会为他掉下一滴泪呢?
「我知道他没亲人,所以打算替他办后事,你要回国送他一程吗?」
瑞南依旧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明明没有义务,却念着过往的兄弟情谊,将陈河的后事往肩上扛。
「不了,替我给他上柱香吧。」
我平静的说完后便掛上了电话,缩在床角,将脸埋入了膝盖里,眼角不知为何地滚下了一滴泪。
陈河,我是这么的恨你,恨你给我的人生带来这么深刻的痛苦,恨你间接摧毁了我和苏阳的感情,如今你死了,我照理来说要感到快乐或者是释然,可我却没有,甚至为你的死、你的人生感到无比惋惜,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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