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沉沉的, 束缚压制,就像是自己被镇压得一动不能动却无力反抗的痛苦的感觉, 似乎从前也在什么时候经历过。
虽然她的记忆里是头一次, 可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难以忍受,又想要……
想要变成生灵,去外面看一看真正的……
还有很多窥视的感觉, 在窥视一动不能动的自己。
其中还有许多人的声音交错。
有人在说, “师兄,算了, 它已生灵智。天地有灵,不如放它自由……”
却又有冷冰冰, 让她不寒而栗的声音冷酷地说道,“关云师妹,你只知悲天悯人,又懂什么!我星罗宗威震一方,只缺天机,它……”
声音微弱下来,似乎有很多人有不同的意见, 那种被当做物品的感觉还有被压制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耳边不知又传来谁的一声轻叹,顿时让她从恍惚中挣脱。
她猛地睁开眼睛, 迷茫了一会儿,晃了晃自己的头, 似乎觉得刚刚从内心生出的想法奇怪得不得了。
刚刚她晕过去, 怕是下意识梦见了天机。
所以这让她没有多想, 而是先看看情况。
可看到的情况却让她惊呆了。
她正被一双修长的手抱在怀里, 脸颊边上就是紫色的衣料, 衣料下方有坚实的胸膛,似乎怀里还有淡淡的灵果的香甜气息。
这倒是也就罢了,可让她震惊地看自己的手,却见举起的是一双毛茸茸胖嘟嘟,饱满得不得了的橘色毛爪。
这让金双双大惊失色,急忙又挣扎去看自己,却见自己如今并非是人身,而是不知何时,不知什么情况之下,竟然化作了妖身,还是一只橘色毛茸茸的狸猫。
这个认知让狸猫顿时惊恐。
这可是在仙宫同门面前!
而且,抱着它的,若是它没有猜错,这熟悉的衣料触感,是长泽仙君吧!
在长泽仙君的面前变成了狸猫?!
那么一瞬间,狸猫开始思考自己的墓志铭。
“别乱动。”毛茸茸的小家伙儿才醒过来就到处乱钻一副天崩地裂的样子,修长的手压下来。
男子的声音微微低沉,狸猫才拿毛爪乖巧捂住嘴巴,却见几颗灵果落在它软乎乎的胖肚皮上。
男子的声音依旧冷淡,却似乎还有几分耐心地说道,“补补。”
这话说得好生轻巧,说实话,若是平时遇到了糟糕的事,的确第一时间需要补补的。
狸猫下意识捧住了灵果,又忍着心中的紧张探头探脑。
似乎长泽仙君没有杀意。
难道是没看见它原身?
也对。
长泽仙君这次没有跟来观星城,哪怕天鹤仙子往宗门求援,恐怕也来得晚了。
他来到这殿宇之中的时候大概它都已经被砸晕,是一只狸猫了……他怎么可能知道金双双是只狸猫,仙君又没有当场目睹她变身。
这么想想,自己大概是因那阁楼中恐怖的镇压之力无法维持人身,因此被逼的现了原形,这么想想星罗宗也真是恐怖。
竟然能让它现原形。
有那么一瞬间,狸猫竟然忍不住抖了抖小身子,生出几分恐惧的感觉。
它再一次感觉到,这星罗宗充满了危险的感觉,就像是那次七宗秘境之前窥视天机,不过是看了星罗宗的石碑一眼,就神魂动荡,让它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方向。
这种危险感让小家伙儿忍不住扭着毛绒绒的妖身往比较可靠的怀抱里钻了钻。
仙君……都罩得住吧?
抱着它的手微微僵硬片刻,抬手,轻轻地压在它圆滚滚的毛脑袋上,挠了挠它的耳尖儿说道,“不必怕。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微沉,小家伙儿呆了呆,又觉得这修长的手似乎有魔力,让它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让它隐约觉得稳妥了几分,更何况,只要不暴露细作的身份,那就不带怕的。
还有同门的安危都让它忍不住又探头出来。
眼前,他们依旧是站在殿宇的石阶上。
一座庞大的,本该落下将众人压扁的阁楼,此刻被一层爆裂的雷层托在半空,无法坠落。
那阁楼之中轰鸣作响。
狸猫抬头,又急忙去看四周,却没有见到其他的同门。
甚至是金玉阁与合欢宗的修士也都不见了人影。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它昏过去之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狸猫一脸迷惑,又想到刚刚自己昏迷的时候在耳边回响的那些对话,不由开始摸着毛下巴搭在长泽仙君的手臂继续刚才的猜想上。
难道是它睡梦之中下意识地窥视了星罗宗的天机?
是曾经发生在这殿宇中的往事?
星罗宗的修士似乎因为什么分成两派,争论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的处置。
有人心生不忍,似乎想要放什么一条生路,另有一些人却为了宗门,想要将那重要的东西握在手中,抹杀掉不该在那东西身上出现的异状。
不该生出灵智。
只要成为星罗宗窥视天机的工具就好。
这种说不清反正不大开心的感觉让金双双下意识地不想去多想,她默默的记在心里,等着回去将自己的发现说给岳山道君听。
毕竟,这应该是星罗宗很重要的信息。
她如今更在意的自然是同门安危,就听长泽仙君已经低沉地说道,“他们在大殿里,大殿里很安全。”
那阁楼呼啸的压力之下,这些弟子全都被庞大浩瀚的压力震晕过去了,躺了一地。
这一地里还有一只橘色狸猫吐着舌头格外醒目,因为它就躺在他的手里。
狼崽化作人身接住它,如今抱着这只狸猫,头疼!
似乎韩瑜抗性好些,晕的晚,看见了他变化的样子。
一代强者尊严不保,弟子的面前暴露狼崽的身份,以后还有面子么?
长泽仙君默默磨牙。
自然不怪狸猫。
都是星罗宗的错!
见长泽仙君没有杀意,应该是晕过去之后他才赶到,闻人一似乎没有自己那么倒霉化作妖身,而是维持住了人形,狸猫也就放心了。
它微微点了点小脑袋,蹭着长泽仙君的胸膛……别说,蹭起来还蛮舒服的。
只有长泽仙君黑着脸把这不老实的小家伙儿掐住毛耳朵,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殿宇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女修的尖叫。
这尖叫声格外犀利,长泽仙君神识扫过,俊美的脸露出几分冰冷,抬手将那阁楼重新抬起几分。
见狸猫松了一口气,似乎有那阁楼在特别不舒服,他若有所思,却还是先抱着它进了殿宇之中。
此刻殿宇之中,刚刚醒来正各自虚弱地揉着头,或者吞服灵丹,或者关切同门的年轻修士们正都露出几分迷茫。
那尖叫的女修正指着靠近长廊的另一处隐蔽的地方。
狸猫见那尖叫的是樊卿卿,隐约感觉到不妙,急忙也探头去看,却见得那偏僻的地方,韩瑜正撑着头,还有些恍惚地看过来。
他的身下,却是一个昏迷过去的少女。
那少女正是花容。
花容的身边,正栽倒了一个奄奄一息,胸口一抹鲜血的清秀少年。
这少年胸口洞开,而韩瑜的另一只手中却还握着一柄满是鲜血的灵剑。
“大师兄,你竟然,竟然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樊卿卿指着那角落里发生的事尖叫。
她的脸上全都是对韩瑜的失望与憎恨。
韩瑜怔忡片刻顿时明白过来,一边艰难地让开几分,先去看花容的情况。
见她晕过去了,却并无损伤,他先把女孩子往身后掩了掩,让她不必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也顾不上樊卿卿的尖叫,又虚弱地靠过去将花容师弟扶起,往他嘴里塞了两颗保命的灵丹。
直到这少年总算一口气撑住了,韩瑜这才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没有做。”他自然知道如今的情况格外对自己不利。
然而还是先将花容掩饰在自己身后,免得让她难堪。
此刻众人皆寂静,都刚刚醒来就见到这件事,实在有些迷糊,樊卿卿却已经厌恶地说道,“大师兄,我没想到你这这样的伪君子!见我们都晕过去了,你就要做这样的恶事。这位师弟……是不是就因为撞破了你,所以才会被你灭口。”
“胡说。你没见大师兄要保住他的命么?这是误会。”便有人大声反驳,显然不肯让樊卿卿的话玷污了韩瑜。
樊卿卿却已经冷笑。
“大师兄修为最高,远高出我等,若是他不愿意,他会……难道咱们之中,还有谁能陷害他们么?”
长泽仙君安静地站在殿宇门口,看着仙宫弟子。
此刻,成师兄已经脸色铁青地起身,上前走过去将虚弱的韩瑜扶起,哪怕花容身上衣裳完整,他依旧取出一件披风给她裹了起来,免得要承受那些弟子们的复杂的目光。
这其中金玉阁修士都神色讥笑指指点点,倒是合欢宗,虽面上有怒意,上前来照顾花容师姐弟,可却都看向韩瑜,似乎在等待韩瑜的回应。
这一刻,韩瑜面对樊卿卿咄咄逼人的指责,露出几分失望。
然而就也是这一刻,一道橘色光影闪电一般扑过来,落在韩瑜的腰上,人立而起,挥着毛爪子嗷嗷直叫。
看着护着自己对樊卿卿炸毛的狸猫,韩瑜愣了片刻,继而脸上露出细微的笑意。
倒是长泽仙君手中一轻,怀里一凉,狸猫为了别人跑了。
他缓缓走到韩瑜的面前,深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有把热爱爬墙的狸猫拎起来打,而是看向樊卿卿的方向。
“自作聪明。”他冷声对突然愣住了的樊卿卿说道,“以为都是低阶弟子,你就可以肆意作祟不被人察觉?将那迷魂之物交出来。构陷同门,陷害同道,你这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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