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空中的虚影亦是重复道:“收尽天下邪魔……”
虚影说罢,善清整个人化身为一朵巨大的金莲,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束缚塔主的法阵撞去。
而塔主愤怒地叫了起来:“你从未问过我的意愿。舍利子是你打入我的体内,如今你又不顾我的意见乱来。我不想守塔,我亦不愿出阵。”
白芨望着他身上披着的袈裟,想到,他当真不愿吗?
金莲内蕴藏着善清的最后一丝法力。尽管只有一丝,“战佛”的力量却仍不可小觑。金莲飞速地前行着,似乎想将阵法之中的塔主解救出来。
饕餮怔然,感受到邪魔气息的变化,回光返照的力量终究是散掉了:“已经晚了……”
于是白芨转过头。
那金莲撞碎了地上的图腾,在图腾逐渐褪去的一瞬间,塔主脚下的邪魔之力也在缓慢地消散。
黑气在一段一段瓦解,自下而上,从塔主的赤足到腰际,再到脖颈,最后到脸庞。
那抹艳色与长发化为一段段烟尘,彻底消散在塔中,只留下了一件空荡荡袈裟。
金莲撞阵后亦是彻底维持不住形状,善清的淡淡虚影也同那邪阵一同消失。
而身侧传来“啪嗒”一声——
混白色的舍利子,碎了。
直到那代表着塔主的黑气彻底消散在伽蓝塔中,阵法中心的位置只剩下一袭袈裟,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那关押在九十九层的塔主竟然才是守着伽蓝塔的人。
白芨下意识想给喻永朝传声分析:“因此那时塔主在青鸾镜中看见善清,才会这般反应……”
结果看见身旁无人回应,这才反应过来,大师兄已经离开很久了。
傅正卿将碎掉的舍利子拾起,放入盒子中,打算出去以后交给善空。
如今这伽蓝塔算是一具空壳,里面的邪魔都跑了出去,塔主也彻底消散,就连那成了未解之谜的邪阵也没留下。
白芨走上前去,捡起了那落在地上的袈裟。
从她见到塔主的那刻起就在想,一介邪魔,为何身披袈裟,赤足而行。
如今她得到了答案,塔主却已经不在了。
当真是世事无常。
只是白芨不由去想,若是邪魔一开始不是邪魔,佛子也不是佛子,这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傅正卿面色严肃地道:“如今伽蓝塔异动的原因算是查清,舍利我会交予佛子,而这汲取力量的邪阵需要报告给魔尊。”
他们与仙门的一行人初次来伽蓝塔时才留下的法阵。如今法阵中却出现了如此恶毒的禁阵,极有可能是这几人中出了问题。
只是,会是谁呢?
顾初衍站了出来:“如此,邪阵成因确实需要好好调查。”他望向白芨,“白芨师妹可同我与佛子捉回逃窜的邪魔?”
第66章 残魂
金光一道一道射出, 化作铺天盖地的网,将那来不及逃窜的邪魔捉回。
面对那碎裂的舍利子,善空凝神望了许久, 最终双手合十, 行了一礼, 用金莲托着舍利子缓缓上升, 直到那伽蓝塔的塔顶。
百年前的事情竟然是这般结局……
白芨犹豫了一下,伽蓝塔中逃出的邪魔是应该要抓回。她回身看了一眼江流,后者亦是冷淡地看着那伽蓝塔顶,不作言语。
腾流河水汹涌, 而伽蓝塔空荡荡立于河流之上, 奔腾的河水将塔身冲撞出一阵阵嗡鸣声。
而那冲天的黑气冲破塔顶, 化为灰烬自上而下落下。
白芨仰头去望, 那黑灰扑簌簌落下来,在眼前。
或许这黑灰有一片便是塔主的力量。
白芨没去躲, 眼看着那黑灰就要落到身上,一股轻柔的气息从她身侧拂过, 意图去拾那黑灰。
而另一股气息带着寒气,生生逼退了前者,将那欲落下的黑灰挑飞。
白芨怔然侧过头去——
视线内出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的大师兄周身散发着寒气,衣角似乎也被冻得僵硬。
喻永朝展着折扇, 嘴角噙着笑容, 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客气:“把你的手从我师妹面前拿开。”
看他面色疲惫,显然刚刚赶过来。白芨没想到大师兄会出现在这里,刚想张口, 却被师兄的那一纸折扇挡住了口。
白芨:?
大师兄你倒是让人说句话啊!
喻永朝挑着眉与顾初衍对视了半晌, 张口道:“圣女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对女修动手动脚的。”
说罢, 垂眸轻扫了一下顾初衍的手,似笑非笑。
“那你呢?”顾初衍反问道,淡笑着看了一眼喻永朝握着扇子的手。那扇子欺近白芨的脸,以至于挡住了白芨的大半视线。
两人气氛拔剑弩张,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却在同一时刻静默下来。喻永朝道:“我是她的师兄,哪能算得上动手动脚?”
“这样么?”顾初衍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可白芨师妹亦是唤我一声顾师兄。”
白芨闭眼,下一秒,顾初衍平缓的声音果然如她所想般传来:“你说对吗,白芨师妹?”
……这点事有什么值得吵的吗?
白芨道:“大师兄是师兄,顾师兄亦是师兄。”
喻永朝看了她一眼:“照你这么说,资历在你之上的都能被你唤一声师兄了。”
他师妹当真听不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
她要是敢应,到时候就拽着她跑到那些长老与弟子面前,按着她挨个叫师兄。
眼看着两人把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白芨一咬牙:“是的,身为师妹,就应该向师兄们学习。”
喻永朝:……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初衍一笑:“既然大家都是师兄,就不必搞得气氛这么紧张吧。只是帮师妹挡灰而已,何必这么激动?”
喻永朝张口道:“你问过她的意愿了吗?只是挡个灰而已,明明能用法术,却要上手?怎么,圣女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偏偏要同凡人一般行事了。”
将折扇从白芨面前撤出,喻永朝执扇而立,目光森冷地看着顾初衍。后者并未退让,与那目光对上。
“我实在不懂你的意思。”顾初衍坦然答道。
喻永朝置若罔闻般地拎着白芨的袖子走出顾初衍的视野范围。
顾初衍看着他的动作,却是沉思了片刻,转而和佛子交谈起来。一旁的江流抱臂冷眼看着三人的闹剧,轻哼一声,不作言语。
直到走到那河对岸僻静的角落,未等喻永朝张口,白芨就抢先一步将伽蓝塔内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善清坐化后留了一丝法力将舍利子打入塔主体内,然后塔主替善清守着伽蓝塔。后来三界来人去封印塔主,邪阵将塔主的力量吸收走。塔主镇不住伽蓝塔,里面的邪魔尽数逃出。”
“白芨。”
喻永朝垂眸去唤她,声音放得很冷。
于是她停下话语去看喻永朝。
大师兄似乎刚赶回来,神色疲倦。如今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有一丝愠怒之意。
师兄好像并不想听这些,于是她自己下意识地停住了话头。
师兄的衣角上还带着寒气……
想了想,白芨问道:“师兄,你之前去哪里了?”
“昆仑山。”
昆仑山??那片极寒之地不是青鸾镜中映出的景象吗?
白芨压不下心中的疑惑,索性问出口来:“师兄去昆仑山那边做什么?”
昆仑山在晋王城以南,属于此方地界的边缘之处,且昆仑山地处极寒之地,很少有人在此定居。
只是师兄最近总是玩消失,让她有些感到古怪。
“不止。”喻永朝答道。
还未等白芨问出口,他继续答道:“还去了晋王城,古森林,最后来腾流河走了一圈。”
他似笑非笑:“结果一来就让我看到这个。小师妹当真是给我一个极大的惊喜,怎么,我这个师兄不够资格教你了,还要去认千千万万个师兄?”
白芨自然是极力否定:“我不是,我没有。”
只是因为自从认识顾初衍以来,对方一直在朝她释放善意,而且顾师兄总是温和有礼,从不逾越,因此她才愿意与顾初衍接触。
白芨内心抗拒,嘴上却十分乖巧:“我当然是只认你一个师兄的。”
喻永朝这才面色稍缓。
他轻点折扇:“我在找一样东西。”
见师兄没有说的意思,白芨也没有多问,乖巧地扮演着师妹的角色。
衣角的寒气似乎在这时化开,衣料柔软地垂下。
白芨便继续分析刚刚的问题,道:“我们在青鸾镜中看见了佛子善清与塔主两人的画面,正巧又对应着如今善清的舍利子嵌入了塔主的体内,这青鸾镜定是勘破了什么东西。”
见喻永朝露出沉思的神色,白芨暗暗松了口气。
她掏出青鸾镜,盯着那漆黑的镜面看了一看,画面上仍然什么都没有。而她将镜子递给喻永朝后,师兄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白芨道:“我在镜中看到了自己,而塔主在青鸾镜中也映到了自己和善清,这镜子应该是会照人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问夏的镜面中会闪过一层金雷。
喻永朝闻言皱了皱眉,将镜子扣在手心:“若是不急用的话,师妹可否先将这扇子借我?”
他从药圣口中得知自己魂魄不全后,就在各地寻找自己的丢失的魂魄。如若没有猜错的话,他丢失的正是天冲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