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没入了身体里。
当地心火石消失的一瞬间,空中的火蟒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它不甘地闭上金色的眸子,落入熔岩湖之中。
周围的温度正在逐渐褪去。
地心火石为整个火山口供给能源和力量,一旦它被拿走,所有依赖地心火石力量的生物都会沉睡,譬如这双头火蟒。
流动的熔岩正在不断凝固。
百灵鸟扑扑翅膀从火蟒的嘴中飞出来,看见周围一片诡异地沉默。
它歪了歪头:“怎么啦!怎么啦!”
白芨呆滞地看着喻永朝:“师兄……”
喻永朝亦是沉默地看向自己的手心。
百灵鸟为了从火蟒口中抢下灵石,翅膀一振把地心火石呈抛物线拍了出去。
然后地心火石泛着红光直接没入了他的手掌心。
百灵鸟看看白芨,又转头看看喻永朝,在他手上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以后,干脆张开翅膀把头埋了进去。
它好像……干坏事了。
在沉默中,两人一鸟面如菜色地从火山口出来。
饕餮在外面早就感受到了火山变动的异状,本以为白芨得到了地心火石,结果看到白芨恍惚的表情,不太确定道:“火石到手了吗?”
白芨点点头,复摇摇头。
“那到底是拿到了没有?”
白芨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吧。”但是她能不能回答出来就不保证了。
“是这样的。”白芨隐晦地看了一眼喻永朝的手,“我有一个朋友……”
饕餮点了点头,等着白芨继续说。
“他不小心与地心火石融合了,我想问问有没有取出来的方式。”
饕餮摸了摸下巴:“嗯……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呢?”
白芨一阵沉默,艰难地张口:“不,真的是我朋友。”
白芨充满希冀地看着饕餮,饕餮望了一眼喻永朝,喻永朝看着白芨肩头的百灵鸟,百灵鸟把自己埋了起来。
饕餮咽了咽口水,看这架势,她已经明白火山口里发生了什么。她细细回忆起了古书中的内容:“据书上记载,地心火石集天地灵气而成,数千年才会出现一块,而且只会出现在极热之地。”
数千年。
他们拿走了一块,也许千年之后才能等到第二块。到那个时候,白芨不是寒毒发作死就是老死了。
饕餮没敢看两人的脸色,继续说出她所知道的内容:“不过古秘境中天地灵气丰厚,培育出来地心火石也只是时间问题。只不过,古秘境开启时间不定,等到下次开启,说不定也过去了千年。”
白芨:哦豁。
那这寒毒要怎么解?
饕餮犹犹豫豫:“不过既然是得到了地心火石,每个月寒毒发作的时候,离地心火石近一点,应该会好受些。”
白芨听了这话,更不敢去看大师兄的表情。
喻永朝要是知道自己成了人形暖手宝,估计会气得把百灵鸟杀了吧。
“不过你放心,地心火石对你那个朋友并没有坏处,甚至对修炼有所进益。地心火石所带来的热量亦可被寒毒产生的寒气中和。”
喻永朝眼皮轻跳了一下,对饕餮说的话不置可否。
而白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地心火石没有融合在她体内,不过既然能抑制住寒气,总比没得到火石的好。
打扰大师兄睡觉的方式增加了。
*
打破三人一鸟尴尬局面的是发热的玉牌。
古秘境开启时间有限,为了防止弟子迷失时间,魔尊在玉牌上设了个感应的阵法。一旦感受到古秘境即将关闭,玉牌会提前三天以发热的形式通知所有人。
此时玉牌提示古秘境三天后会关闭,从火山口这边再赶回原先进入的地方不太来得及。况且路上再遇到一些奇怪的阵法,只怕会永远迷失在秘境碎片里。
他们三人地处秘境的南部,最合适的路线应该继续往南边走,直到触碰秘境的边界,走出阵法。
饕餮是一匹独狼,见状连忙摆摆手:“你们拿到火石就好,我先走了。”
一个体内有寒毒,一个体内有火石,她自己亦是得了传承,大家都很圆满。
白芨没再挽留:“好的。”
她想起什么,没忍住多问了句:“对了,你知道南边在哪吧?别迷路了。”
饕餮:……
路痴又何必伤害路痴。
饕餮踩着魔气走了,此处一下子安静下来。肩上的百灵鸟有一下没一下地嘬着自己胸前的羽毛。
白芨下意识地问喻永朝:“师兄,接下来我们去哪?”
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样说好像她赖上了师兄一样。
然而喻永朝似乎默认了白芨在秘境中与他绑定的关系,搭下眼帘:“要出去吗?”
白芨点点头。
脚下是逐渐凝固的岩浆,形成了别样的美景,古秘境外的修真界很少有如此特别的景象。喻永朝看白芨左顾右盼的样子,放缓了自己的脚步,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
白芨摸了摸百灵鸟的头,突然想起来,是它趁火蟒不注意,把地心火石从熔岩湖里叼出来的。
“师兄,这百灵鸟到底是从哪里捡的,熔岩湖的温度这么高,它还能飞出防护阵法。”
百灵鸟眨了眨眼,躲开了喻永朝的视线。
它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面前这个魔修扯谎能力高。
喻永朝定定看了百灵鸟半晌,轻声说:“怎么会有不怕高温的鸟儿呢?”
百灵鸟心中警钟大作,抖了抖鸟羽。
下一秒,喻永朝笑着吐出恶魔般的低语:“师妹快看看,百灵鸟身上的羽毛烧焦了没,许是你没有留意。”
白芨闻言用手指扒了扒翅膀上的毛,发现内侧的鸟羽烧了个斑秃。
她肃然起敬:“百灵鸟真的是太好了,冒着被烧焦的危险也要帮我们拿到地心火石。”就是给错人了。
百灵鸟:……就挺秃然的。
它很确定自己的鸟羽没有被高温灼烧,那么是谁干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百灵鸟敢怒不敢言,对上了喻永朝唇角扬起的笑容,终究屈辱地埋下了鸟头。
喻永朝这才把目光从百灵鸟身上收回去。
他看着白芨的情绪并没有被地心火石所影响,心下有些奇异,眼睛一扫她腰间破损的玉扇,忽然问了个问题。
“你恨玉昆宗吗?”
“恨啊。”白芨看着远处的景色,说的很慢,“若是不恨,怎么能够选择踏入魔界呢?”
这样才对。
有恨意才对。
喻永朝轻抚手中折扇。若是白芨真是个白的,他也不会真正去认可她。魔修的心中不该是单一的白色。
喻永朝向远处望去,他们已经逐渐走出了熔岩地带。远处隐隐出现了古树的绿,踩在砂土堆上,是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的脚步逐渐停下。
“师兄?”白芨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了下来,不解地回头。
却见喻永朝专心地看向砂土堆中的那抹绿色。
“师妹,你可知这是什么?”
成天关在洞府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芨:“是什么?”
百灵鸟把头抬起来,迅速望了一眼,脆生生地答着:“是芨芨草!是芨芨草!”
它真不愧是修真界百科全书·百灵鸟。
百灵鸟抢了喻永朝的话,他也不恼,而是扬眉笑了起来。
大师兄这一笑,却不同于往日,不是讥讽,也不是客气疏离,倒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白芨看着师兄的笑容,怔愣了一下,也缓慢地笑了。
喻永朝看了一眼地上的绿色,道:“我觉得师妹倒是很像这芨芨草。”
白芨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拨动着绿色的植株:“为什么这么讲?”她打趣道,“难道是因为我们都带着一个‘芨’字?”
喻永朝看着她的动作,道:“有什么感觉?”
那植株粗壮,根须外批砂套,手拨动过去,感觉到极大的韧性。白芨思索了半晌:“我觉得它很坚韧。”
喻永朝看向远方的砂土,点了点头:“坚韧就代表着生命力很顽强。灵植多半娇嫩脆弱,无法在这种恶劣的环境生长。而芨芨草在这里长得很旺盛,甚至等到来年夏天,这里的砂土堆,将会长出漫山遍野的芨芨草。”
白芨抬眼,终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可是芨芨草不是灵植,它是野草!”
喻永朝笑着看她。
白芨听着师兄一字一句,很是坚定地说着:“谁规定野草不能生长了?它是野草,你是野剑,你与它有何异?”
白芨当即被震慑在原地,半晌没说出话来。
灵植较弱,在温室中成长。而野草在恶劣的环境中,却能漫山遍野地传播着。
“芨芨草。”
她听见师兄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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