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听说你爹要调任了,你也当回去几日,等一等罢,等二伯一家回来,我放你家去几天。”
“四月里调任,我本想等家中事了,再跟母亲开口呢。”
“左右你姨母就坐在左近,里外也能照看些。只是这一去,就怕难再见着了。”裴三夫人长长一叹,她自嫁进裴家,这么多年都没再回娘家。
“我已有二十多年,没见过我的母亲了。”
嫁作人妇,顶上又有那么个婆婆,与娘家除了书信节礼之外,也只能见一见上京来赶孝的子侄们。
阿宝怔住,她四年不见爹,都想的不行。母亲竟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她的母亲。
“不说这些,咱们摆饭罢,这都一个时辰了,怎么前头还没信?”
家里所有的男人,都进了玉华堂,怎么连午饭也不吃了?
阿宝派决明去看一看,决明飞快溜回来:“里里外外都由大老爷带来的人守着,我差点儿就被扣住了!”
听说他是三房的,还是六少爷的人,也不肯放他。
“直到长胜叔出来,看过是我,才放我走的。”
裴三夫人愈加惊奇:“这……这是什么意思?”
阿宝宽慰她:“母亲莫急,既是大伯的人守住了玉华堂,那咱们总是不用急的。”
着急的是四房五房,四房乔氏与五房卢氏两个,似没头的苍蝇般凑在一块儿。
乔氏道:“你有信没有?”
卢氏摇头:“派去的人,去一个扣一个。”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你还是当家管事儿的呢,你老实说,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乔氏问了,卢氏还是摇头:“我要能知道,还会不告诉你?”
那死鬼连她都没说,拿了东西就闷到房中悄悄查看,看完他就一身一身的出虚汗,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走动,还时不时拿眼瞥一瞥她。
卢氏问他:“上头写什么?是不是能发大财的东西?你给我看看!”
“不成!”裴五爷慌忙把东西塞到袖中。
前面半本是派不上用场了,可这后面几页,还有卢家的事在呢。
不仅有卢家的事,还有乔家的,还有他四哥的……
要是事发,他要休妻那也理所当然,就不知母亲许不许。
这会儿的裴五爷,可没有什么休不休妻的念头了,他脸上挂着彩,人都站不住,扶着墙直喘息。
裴观肃手立着,他问:“五叔敢把这件东西交到别人手上么?”
动手的是四叔,裴四爷半是为了泄愤,半是为了在大哥面前摘清自己,半真半假收拾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他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帮手,小的那个缩在后头直哭。
刚开始还是假打,等他看清楚那最后几页纸,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乔家的事,都是鸡零狗碎不值得一提的。
再往后翻,竟还有他的事。
写他与秦王府和齐王府的人皆来往密切,一句是真,一句是假,这半真半假,他如何说得清楚?
撕下来扯得粉碎,脸上红白变色,他确实是想拿到东西,讨好齐王去的,想把官再往上升一升。
可升官也得有命在,要是齐王以为他把东西分成两份,卖给两家。
或是无用的卖了一家,有用的又卖另一家,那他哪还有命在!
“你……你自己是白身,你倒不怕,你就想把家里人坑死!”
裴家大爷坐在官帽椅上,看两个弟弟斗殴,让儿子把两位叔父分开:“你们俩老老实实的,把谁透露的消息,又有谁来打听过,你们俩还告诉过谁,一个不漏全说出来。”
裴观道:“一人一个梢间,先分开问,再对口供罢。”
到得此时,他已经不再将两个叔叔当作亲戚看待了。
第106章 没空
嫁娶不须啼
怀愫
玉华堂的院门到夜里还紧紧闭着。
裴长安被押到玉华堂的梢间, 捆起来堵了嘴,从白天一直关到晚上。
他先还嚷嚷:“我犯了什么事儿,叫六少爷来问我, 我可是……”
这事是陈长胜青书两个办的, 借个由头将裴长安召到玉华堂,刚一进院门便把人按住, 绳子一捆扔到屋里:“等着。”
青书笑了:“你是什么?你是良籍?”
只要曾是奴籍, 原主家若告你为奴时贪没偷盗, 一样能查, 一样能削。
官府中多的就是几代放良,还被旧主告官的。照样能夺走你的家产, 管你是不是几代经营出来。
陈长胜把他嘴一塞,又把裴长平也叫来,分开关押,免得他们串供。
少爷吩咐了, 谁过来打听, 来一个扣一个。
里里外外守得铁桶一般,叫大厨房送饭来,也是提到院门前。
昨儿夜里才刚闹了贼,裴府里的下人仆妇只当是大老爷回来要整肃家风, 个个都不敢往前凑。
看这架势, 必是内贼。
全都绕着玉华堂走。
大房的长孙裴恒,被派出来在前面理事,接待来致祭的宾客。
裴府大门前设了鼓手棚,里面坐着一干细乐手, 一奏起《哭皇天》, 里面便知有宾客到。门上飞快出来迎人唱名, 裴恒接待宾客。
长房长孙来办这事,无人挑得出毛病,从外头看,裴府上下一丝异样也无。
裴老太爷的丧事办得体面,里外孝棚高起山脊。
来吊唁的人中,却无他的旧友旧敌,那些人要么死了,要么贬官要么流配。能寿终,还能好好办这一场丧事的,京中寥寥无几。
景元帝知道这事时,已然隔了几天,还是他想召见裴观时,严墉上报的。
“裴博士丁忧。”
“裴如棠那老东西死了?”
“是。”
景元帝冷哼一声:“倒便宜了他,滑不溜手,逃得倒快。”
本还以为裴如棠老而不死,总还得再扑腾几下的,没想到,说死也就死了。
他要是早点死,还能得着一份天家的赐银,偏偏晚死这些年,赐银是没有了,好不容易有个得用的儿孙,还得回家给他丁忧。
“活着死了都不安生。”
景元帝既是这个意思,太子秦王齐王几位,自然都不会致祭。
孝棚起得再高,门前宾客也不少,却多是本家亲戚和各房姻亲,或是几个孙辈的朋友,少有裴老太爷的故交。
裴观那些学生们,知道他家中办丧事,好几个人一处凑钱,办了一份像样的礼送来,又一道登门至祭。
白天的时候各家女眷倒还能持得住。
眼见得天黑了,玉华堂的门还不开,乔氏卢氏二人也顾不得心虚,都想往玉华堂去探探虚实。
乔氏道:“咱们不能空坐着,到大嫂那儿问一问罢,问问是个什么意思,大哥的人把里里外外都守住了,摆出这阵势来是要吓唬谁!”
卢氏的主意又不同:“不成,大哥大嫂是一家,你问大嫂能有什么用?咱们去请老太太!让老太太到玉华堂去,他们还能守着门不让老太太进?”
主意是没错,可两人还没出门,玉华堂便来人传话。
那人站在阶下,硬声硬气:“四老爷五老爷传话来,叫四夫人五夫人别去扰了老太太的清净。”
卢氏倏地立起来,隔帘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什么意思?这是押着人还不让咱们去报信?”
外头那人传完话就走,乔氏这会儿害怕起来:“他们是想干什么呀?咱们,咱们赶紧找老太太去罢!”
外院的人容易换,内宅里还都是卢氏的人。
她直通通往晴雪堂去,哭着对老太太道:“娘!老四老五叫他们扣在玉华堂,老爷子还没下葬呢,他们就想把咱们拆吃了不成?”
老太太要是去官府告不孝,那大哥的官儿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本就是装病,她一听两个儿子都被扣住了,一骨碌坐起来。她本来年纪也不大,连扶都不用人扶,迈过长廊要往前院去。
可去前院的三道门,都被守住了。
外头门一叉,不论里面怎么叫门,就是没人应。
仆妇呼喊了许久,才有个陌生的声音,隔门说道:“请老太太回去歇着,大老爷说,为了什么老太太该知道才是,他会给老太太一个交待的。”
三人互相看一眼,裴老夫人无话可说。
带着一串人气势汹汹过去,又夹着尾巴回来。
卢氏惊疑难定,她后知后觉,害怕起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裴三夫人也听见喧闹声,可前面在奏门响,时不时就要吹打,这热闹没传到她耳朵里,只打发阿宝快去歇着。
“你去歇罢,天都黑了,观哥儿必是忙得很,才没往后头来。”
阿宝立起来行礼:“母亲早些睡,早上我再来请安。”
她一出院门,戥子便凑上来禀报:“决明到前头看过了,二门全关了,不许人进出呢。”二门一关,决明也出不去,消息更不通。
阿宝沉着脸:“嗯。”
“咱们去松风院?”二门都关上了,去不了留去山房,只能回松风院去。
“不回松风院,去珠儿院里。”
他白天就让决明传话,叫她今天挪回松风院,那会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关二门,却还是什么都不跟她说。
这下连燕草都瞧出姑娘不快,她看戥子一眼,戥子闭眼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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