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豫怔住,说着林家的事呢,他是怎么又拐到家国大事上的,但这办法确实不错。
“不错,这法子你想了多久?”陆仲豫问完便明白过来,裴子慕一心想入国子监,为的就是这个!
他想让他选定的学生,遍布六部。
陆仲豫身子微微后仰,望着裴观怔然出神,他把这事就这么告诉他,也是他需要一个伙伴一起定下人选。
如今这个伙伴,便是他陆仲豫了。
陆仲豫心头震荡,却又直觉此事没完,他追问:“然后?”
裴观却笑:“没有然后。”
然后?然后就是参永平伯一本。
阿宝一点没难受,她也没功夫难受。
伴读的名单一宣布,宫里的赏赐又来了。
皇后娘娘又赏下几匹彩绢,几件首饰。
一对嵌七宝的手镯,两枝红珊瑚珠金簪。七宝手镯嵌着佛家七宝,金簪上用红珊瑚珠子,串出吉祥如意四个字。
燕草一看便道:“这是年节里戴的。”
陆尚宫定下了赏赐,才又知道宝华郡主干的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张皇后蹙起眉头:“宝华这孩子,也太任性了。”
但宝华的母亲是荣庆公主,荣庆公主是景元帝的小妹妹,已经杀了弟弟得的大位,对余下乖顺的兄弟?婲妹妹们,便十分优容。
她不欲因此事申斥宝华,便把赏赐又加一成。
除了彩绢首饰,还直接赏下金银,也是估摸着林家家底薄,传出这样的名声,高门大户的亲事便不好结了,算是给林家姑娘的私房。
皇后随手赏赐,便是一小匣金饼。
戥子等颁赏的太监走了,伸头看那匣子,阿宝知她满耳朵就听见“金子”,挑开匣盖给她看。
一块块金饼,像圆柿饼大小,赤金火色。
只有十分纯正的金,才有这个颜色。
戥子似作梦一般看着阿宝,怎么姑娘自打进了京,就一路财运亨通,难道今岁她财星坐宫,该当她发财?
“姑娘,能不能叫我摸一摸手,让我也沾沾财气。”
“瞧你那样儿,真真儿掉钱眼里了。”结香捂嘴便笑。
戥子却道:“那就叫我落钱眼里。”天下还有比掉到钱堆里更好的事儿?
主家得御赐的赏赐是件大喜事,阿宝发了这么一笔大财,豪气起来:“给每个人都发赏钱,外头的五十钱,你们每人都发一百钱。”
戥子眼中,阿宝简直镀了层金光。
得了这一百钱,戥子回屋开钱匣子,这回的加上回老爷得官的赏钱,她已经攒下二两银子了!
等夜里无人时,阿宝跟戥子头碰头挨在一块,许诺她:“等你家去,我给你一块金饼。”
至于宝华郡主满城笑她不识字的事儿,阿宝根本就不知道。
她与郡主贵女们的交际圈子不同,再刮长舌风,那也吹不到她耳朵里。
第43章 吃草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得了两轮赏赐, 除了打赏家中下人,她还想分些彩绢给大妞。
赏赐中有一匹织金宝相团花的红云纱,阿宝一看就想起大妞来, 想着分她一半, 给她做裙子衣裳都好。
“只送一个不像样,螺儿呢?叫她来挑一个。”阿宝学着管家, 给父亲的同僚们走礼, 知道送礼得是成双成对的才好。
原来在崇州也一样讲究礼不能单, 只是那时送点鸡蛋都算是好礼了。
“螺儿在她屋里, 要不然挑个绿色的,一样也是织金, 正可配成一套穿着。”燕草说着挑出一匹绿的来。
“她怎还没好?叫大夫来给她瞧瞧罢。”
金明池看赛舟那天,螺儿中了暑气,出了一身大汗,回来便脸色发白, 身上没力。喝了藿香正气水歇了这么久, 竟还没好。
“她已经好了,反正屋里事儿不多,我便让她歇着。”
阿宝让戥子给大妞送料子去,戥子见着大妞, 有一箩话要说。
先说金明池宴, 她家姑娘怎么被皇后娘娘叫去了,又怎么得了赏,跟着就是选伴读,家里如何忙乱。
说得嘴巴发干, 大妞却一声不出。
戥子便问她:“你……姑娘这是怎么了?”
三人虽有主仆之分, 其实一起长大, 情如姐妹,看她神色恹恹,关切问她。
大妞笑一笑,她如今瘦了许多,脸盘子看着都尖了:“我也想阿宝了,攒了好些好东西想给她呢。”
戥子方才一肚子话要倒,没仔细瞧屋里的情状,如今倒得差不多,这才觉得屋里头不对劲。
换作平日,大妞早就叽叽喳喳上了,她说一句,得回十句才尽兴。怎么今天像个哑巴似的,一声都不出?
她坐在脚踏上跟大妞说话,屋里屋外站着三四个丫头。
“我们姑娘也想姑娘,差我来时,还说要请你去玩两天呢。”
大妞眼睛发亮:“真的?那你告诉她,我也想去,叫她送帖子来请我。”
这还要帖子干什么?戥子不解,但她直觉大妞不太对劲,点点头:“知道了,我回去一定告诉她。”
“一定啊!”
戥子回家便跟阿宝嘀咕:“一屋里站着三四个人!一个倒茶一个拿点心,还站着两个不动弹。”
撵都撵不出去,就像是盯着她们似的。
阿宝抽口气儿:“不会是让她娘发现了罢?”
戥子也跟着抽气:“这怎么办!”
卫夫人发起脾气来,那可了不得,王府后巷谁不知道卫家娘子厉害!明明红姨才是会使鞭子的那个,但戥子偏偏看见卫夫人更害怕。
阿宝立时写了帖子往卫家递,想请大妞来玩。
大妞没来,连果儿也没来。
反是卫夫人身边的丫鬟金莺来了:“我们太太谢谢姑娘送给我们姑娘的衣裳料子,难为姑娘事事都想着咱们姑娘。正巧新得了些御河果藕,并一篓鲜菱芡实茨菇桃仁,一并来送给姑娘尝尝。”
除了新鲜果子,也还了两样衣裳料子,虽非御赐,但与织金的绢罗品质差不多,一看就是好料子。
阿宝更慌张,戥子一拍脑门:“卫三儿不是在么,要么?咱们问问他去!”
昨天戥子还嘀咕,说欠巴巴的卫三赖在家里白吃白住,吃得那么多,还就是不长肉,说他:“他懒到连肉都懒得长?”
“他要是跟大妞换一换就好了。”他一个男的要生得这好干什么,换给大妞,大妞就不用苦哈哈的不吃肉了。
戥子话音刚落,阿宝已经到门边,还是燕草追出来:“姑娘!睡鞋。”
脚上还穿着在屋里穿的软绸鞋,要见外男,总得换身衣裳罢。
可阿宝从没把卫三当外男,换了鞋子,大步绕过花园,穿过月洞门,叩响韩征的窗户:“阿兄!你在不在?”
里头悄无人声,阿宝又敲:“卫三!你在不在?”
连问了三遍,里头终于出气了:“在~”
卫三趴在竹榻上午睡,今天他不当值,早晨睁眼就见韩征已经洗漱完,换上官服预备出门,他翻个身:“不送了啊。”
韩征白他一眼:“你都住几天了?真不回去?”
连衣裳都不回去拿,反正两人个头差不多,卫三就在韩征的柜子里翻衣裳穿,他没韩征生得壮,衣裳挂在身上,晃晃荡荡,更显得懒相了。
阿宝站到门边,往门里一瞥,看卫三还躺着,问他:“大妞到底怎么回事?我请她来,她怎么不来?”
五月底日光大盛,夹道种着两丛芭蕉,推窗便是绿意,看着倒有些清凉意味。
阿宝穿了件家常绣花的木兰绿薄衫,长辫子垂在腰间,通身无饰,只有手腕子上套着两只银镯子。
她背光侧身立在门边,从他这里看过去,连她根根睫毛都看得清晰。
卫三翻个身,支着腿:“还能怎么?当然是你同她那点小把戏,让我娘看穿了呗。”
阿宝倏地回头看她,辫子梢一晃,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送那篮子石榴花,还当我娘不知道?”
卫三一眼就知道不对,他妹妹跟阿宝,打小就没花花草草那根筋儿,送吃的才不惹人怀疑,送一篮子花,一瞧就有问题。
卫夫人呢,是哄女儿的时候诈出来的:“你告诉娘他姓什么叫什么,娘去打听打听他成没成亲。”
“他还没定亲!”一句话就漏了底。
那会儿卫夫人倒还持得住,也不完全是骗女儿,她自个儿有相中的,若能称心如意,那有什么不好?
可等卫夫人七拐八弯,打听着陆夫人在京城里有个“爱子”的名号,回去便告诉大妞:“绝不能,跟那家子结亲,就是把你往火坑里头推!”
再想想大妞是怎么认识陆仲豫的,就知道陆仲豫没定亲的事儿,是谁替大妞的打听的了。
两个小姑娘弄鬼,卫夫人没往陶英红面前告一状,已然是饶了阿宝。
“那怎么办?大妞没挨罚罢?”
阿宝越说越气愤,卫三这人,怎么一点也不把妹妹放在心上。
“挨什么罚呀,她都把自己饿成那样了。”
卫三两条腿一搭,拖着长音:“那家子不成。”
他娘把这事儿交给他的,鬼鬼崇崇把他叫到房中:“这事儿我不放心老大老二,就得你去干。”
老大老二都太憨,万一露点形迹,对大妞不好。
只有小三子,打小就蔫坏,交待他办这事,卫夫人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