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禾也听见了看过去说:“那边的莲花水榭里有个人在吹笛子。”又“咦?”了一声说:“阿棠小姐和顾少爷过去了。”
笛声果然停了。
锄禾嘟囔道:“也不知阿棠小姐他们在与那人说什么?”
是阿棠认识的人吗?
谢莲崖有些担心的站起身,这李府之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坏人混进来。
没过一会儿,阿棠就一路小跑进来,仰着头问他:“你会吹笛子吗?”
谢莲崖垂下眼,听见阿棠细细的喘气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果然出了好多汗,他拿了帕子替她擦汗说:“会一点点,怎么了?”
阿棠却不答话,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他也不知要去哪里,只跟着她,直到闻到了莲花的香气才猜到大概是到了水榭里。
“先生若是我哥哥能吹出你说的曲子,你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的小猫?”阿棠问那人说。
小猫?
谢莲崖仔细听才听见,水榭里传出微弱的猫叫声。
白驹在水榭外嗅来嗅去的声音格外大,李雪川牵着白驹不许它进去,怕吓着小猫,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人是谁,今日来的客人很多,都是他爹他大哥二哥在接待,估摸着是大哥的朋友?
那人手中拿着玉笛,打量着他们这群毛头娃娃,目光从顾敏君身上换到谢莲崖身上,这少年生的十分好,只是低垂着眼不看人,像是怕生的样子。
“小姑娘,你倒是胆大敢与我来搭讪。”那人看着谢棠,转了一下手中的玉笛说:“行,若是有人能吹出令我满意的笛子,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狸奴。”
谢棠立刻拉住了谢莲崖的手,“大哥哥就靠你了。”
谢莲崖有些不太懂,阿棠怎么这么想看小猫?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也只会一点点。”
一点点怎么能行!
谢棠拉着他的手,心中在想谢莲崖可要争点气啊,她可不是为了看猫,是为了给他这枚棋子拉条线,眼前这位吹笛的猫奴不是别人是即将被调回京的未来太傅,是裴祯的师父!
就在刚才,她的系统里突然提示她,裴祯的师父春山水已上线,正是这水榭里吹笛的粉衫青年。
她从任务信息里了解到,这位春山水是前首辅的儿子,却生性不羁早早的离开家到处游历,酷爱吹笛、养猫,今日会在李府中纯粹是李家老太爷盛情邀请,又忽悠他府上有一只长毛的碧眼白猫,通体雪白无杂色,十分难得,要送给他,他这才来了府上接猫。
为了避开应酬和闹腾的人群,他才带着小猫躲到了这里。
他这些时日会暂居在凤鸣书院里授课,过几日等到裴祯离开冷宫,他就会被圣旨传召回宫去做裴祯的老师,日后的太傅。
谢棠想着,这不是正好吗?谢莲崖若努努力,一步登天成为太傅的徒弟,不但可以发展事业成为裴祯的棋子,还直接就将他们俩拉到了一块!
按照她做任务的经验来看,裴祯的任务里绝对有收服谢莲崖这一个任务,她直接就可以给完成了!
“你要努力。”阿棠认真对他说。
谢莲崖哭笑不得,应了她一声,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的那人,那人似乎穿着粉色的衫子,想来年纪不大,“先生想听什么曲子?”
粉衫的春山水瞧见了谢莲崖的双眼,那双眼珠上蒙着薄薄的雾气,浑浊不清晰,竟……是个瞎子吗?
“你……瞧不见?”春山水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这小子倒也不恼,依旧平静的说:“是,在下身患眼疾,看不见。”
春山水来了兴趣,瞧不见还能吹笛?能吹成什么样子?
他从腰间拿出了另一根竹笛,递给了谢莲崖道:“你用这根。”这根是他在街上随便买来的把玩之物,没用过。
谢莲崖接在手里从上到下摸了摸,竹子的骨节在他手指间,衬得他手指愈发好看,“先生听什么曲子?”他又问。
春山水想了想说:“光明之曲。”
顾敏君听了不禁蹙眉,这位先生明显是故意在点谢莲崖的眼盲。
“光明之曲是什么?”谢锦听不懂:“有曲子叫这个名字?”
自然没有,这是题目,是要曲子里表达了光明之意。
阿棠让他别说话,文盲。
谢莲崖只是略微一顿,随后拿了竹笛先试了两个音,短短的音。
手指又熟悉了一遍笛子,他在原本的世界里学过笛子,是为了修音修,后来就没有再练过,隔了这么久他记得的谱子不多,便选了比较熟的一首。
他闭着眼站在水榭之中吹响笛子,先是婉转的笛音,随后短促的几声。
笛声时快时慢,慢慢汇聚成一首悠扬的曲子。
谢锦听的挠挠耳朵,什么曲子?没听出来好来。
阿棠也听的眨眨眼,什么曲子?好像听起来没有太厉害的样子,她以为谢莲崖至少吹一个什么霸王卸甲之类的,技惊四座吧?
但这曲子听起来欢快悠扬,后面又慢下来变得忧伤,像是……大雁南飞。
她看向顾敏君,顾敏君随着曲子轻轻皱起了眉头,慢慢抬眼看住了谢莲崖,那眼神可复杂了,她也看不出来是好是坏。
再看春山水他先是闭着眼随曲子点着自己的掌心,在后面曲子几经斗转的时候睁开了眼,有些惊讶的瞧着谢莲崖。
唯有谢莲崖至始至终都闭着眼,他的衫子被风轻轻吹起,手指翻飞如蝶,不理会任何人只沉浸在这首曲子中。
阿棠望着他,曲子好不好她不懂,但是他的氛围感真到位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花钱给他买个道具,他可是反派,这种小场面都要道具加持的话,就太没用了。
最后一个音滑落,一曲终止。
他慢慢睁开眼,放下了笛子。
水榭中静下来,是顾敏君先开了口:“鹧鸪飞,吹的好,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唯有鹧鸪飞。曲子也选的好。”
阿棠看向了春山水,他握着玉笛看着谢莲崖,喃喃的道了两声:“可惜,可惜。”
可惜就对了。
阿棠心中已有底了,春山水若是觉得谢莲崖可惜,便是有了惜才之心。
“没什么可惜的。”谢莲崖将手中的竹笛还给春山水,依旧语气平和的说:“先生若还满意这首曲子,便让我家妹妹瞧一瞧您的小猫。”他本也就是为了阿棠小小的心愿。
春山水看着他,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抑郁和不得志的情绪,仿佛他自己并不为眼盲而愤愤不平。
那首曲子吹的是好,鹧鸪忽远忽近,自由远去,光明之曲,自由之曲。
他这个人却更让春山水欣赏,就算双眼看不见,他亦不卑不亢,心向光明。
“笛子送你了。”春山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身后抱出个小竹篮子,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打开了那竹篮的盖子对阿棠说:“瞧吧,可不许摸。”
她不摸,瞧他小气的。
阿棠勉为其难的凑上前去,踮起脚去看小猫。
背后有人托住了她的腰,将她托了起来。
她扭头看见谢莲崖在托着她,将她托高过竹篮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的小猫。
“看吧。”谢莲崖对她说。
她回头瞧着竹篮里的小猫,“好小。”白白的一团向云朵,在篮子里仰起头看他们,眼睛还是鸳鸯眼。
谢锦也凑了过来嘟囔着:“猫哪有狗好玩。”
春山水用盖子挡住了谢锦不给他看,这小子蠢头蠢脑。
他又看向谢莲崖,问道:“你可识字?”
“识得。”谢莲崖如实答道。
“读过什么书没有?”春山水又问。
谢莲崖顿了一下,心中有些狐疑起来,这一位该不会就是系统里说的“偶遇恩师”里的恩师吧?这么年轻?
“读过。”谢莲崖这次又答:“我父亲是夫子,教过我许多,眼盲之前我娘也教过我作诗。”
“吹牛。”谢锦贱兮兮的低低对谢莲崖说:“你娘还会作诗呢?别是那种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诗吧?”
“谢锦。”顾敏君先呵斥住了他,眉头蹙起来扫了一眼阿棠,这等话谢锦也当着小姑娘的面说:“阿棠还在你又犯浑,叫人听见传到你娘耳朵了定把你皮抽了。”
又对春山水行礼说:“他年纪小随口玩笑,先生莫怪。”才和谢莲崖说:“莲崖兄别与他这等小子一般见识。”
春山水那张脸上写满了厌恶,叫谢锦的这小子看起来怎么跟没长脑子似得?蠢且坏。
他再看谢莲崖,只见他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动怒,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忍?
谢锦也觉得自己说突突嘴了,当着阿棠的面说这些被他大哥知道第一个揍他,便对阿棠讨好的笑着说:“棠妹妹听不懂。”
她当然听得懂。
阿棠瞪着他,这没脑子的谢锦非要被狠狠收拾一顿,吃够了亏才会学乖,她身子一轻,被谢莲崖放回了地上。
谢莲崖手指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往顾敏君身边推了推说:“劳烦顾少爷先带阿棠去那边的凉亭里,锄禾带了冰镇的蜜水,去喝些解解暑。”
谢莲崖要做什么?
阿棠仰头看着他,手被顾敏君牵了住。
顾敏君也没多想,以为是谢莲崖要和那位先生多说两句,便带着阿棠先出了水榭。
谢锦刚想跟上顾敏君,手臂就被抓了住,抓着他的手冷冰冰,他扭头看见谢莲崖冰霜似得脸:“干嘛……”
不等他说完就被谢莲崖就猛地将他拽了回去,他没想到谢莲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力气这样大,被拽的踉跄着几步摔在水榭的围栏上,谢莲崖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脑袋往后按。
围栏下就是种满了莲花的池塘,又深还有淤泥,谢锦吓的慌忙抓住谢莲崖的衣襟,喊道:“你疯了!”可他对上谢莲崖那双眼,那双眼里冰一样没有一丝丝的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报复,就那么冷冰冰的看着他,格外的渗人。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莲崖要杀了他。
他立刻要反击,可不知为何那么弱的谢莲崖竟擒住了他的手臂轻轻一扭一托,他的整条手臂“咔吧”一声又酸又麻又痛,像是断了一般。
“啊!”谢锦痛的叫起来。
把一旁的春山水吓得不轻,他没想到看起来好脾气的谢莲崖会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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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下水榭的顾敏君和谢棠也惊的回过头来,只看见谢莲崖“咔吧”扭断了谢锦的另一只胳膊,抓着他的脖子一字字道:“既然你嘴巴没办法干净,那就好好洗洗吧。”
说完就要把谢锦往池塘里推。
“谢莲崖!”顾敏君吓了一条,立刻便要上前,却被谢棠死死拉了住。
“这里这么多人淹不死他!”谢棠死死拉着他说:“让他长点记性也好,免得以后得罪旁人,可没大哥哥这么好说话了。”
顾敏君吃惊的低头看谢棠,她这是要帮着谢莲崖出气?可是……可是谢锦怎么也是她哥哥啊,平日里也极其宠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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