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说“会”。
他本就渴望做她的英雄。
但他也只有十五岁,家庭健全,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的宝贝,怎么能懂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勇气。
初三的三个尖子班补课到除夕前一天,沉觉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人生。
于是约了从辜宁市回来的发小到县委大院打球。
宋阮姨妈期,没跟着去当啦啦队的打算。他心疼她,但陪着她也不能缓解她的痛苦。
于是两人在校门口分别,他给她买了热奶茶,又把自己的围巾手套都给她,准备心安理得的去打球。
天早就黑了,不算上沉觉这种逃课的,校园里只有一百来号人都没有,静悄悄的。
“沉觉。”
宋阮快走到田径场,闻声扭头。
沉觉还在分开时的位置上,只不过头也是往反方向看的,只留个优越的后脑勺给她。
他连头漩的位置都长得格外好,短发在路灯下泛光,身影孤零零又轻狂。
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的女生穿白色毛呢大衣,上乘的面料上点缀着彩色,零零碎碎,像星光。
黑色百褶裙藏在衣摆下,精巧的小皮鞋衬得她的脚踝细得漂亮。
长发低扎麻花,面孔纯净清透,她是每个年纪的男孩眼中的梦中情人。
“新年快乐呀。”
甜软的声音让人无法产生别样的情绪。
宋阮呵出口白气,算着时间该迟到了,转身往回走。
流言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让人不至于防不胜防。
不管是有心听,还是无意却被迫,起码在有些事情上,给了她一定的缓冲地带。
刚和沉觉扯上关系那阵子,黄琪琪每天都在她耳边念叨她这位小学同学的“光辉事迹”。
五年级就和市重点中学的学姐谈恋爱。
听说俩人家里长辈旧相识,但沉觉通过自己的方式惹到了别人家的娇娇小姐,然后又喜欢上人家。
才五年级,黄琪琪说她们那时候连月经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人家沉觉就已经为爱挥拳了。
他长得好,又有一种天生不服训的狂叛。
一年的时间,就打败周意帆身边那些同龄或年长的花花公子,夺得正牌男友的身份。
但谁会乐意那帮十几岁嘴贱,得不到就信奉毁掉的男生背后议论自己的男朋友是个小学生。
沉觉熬了一年,终于熬到上初中,可周意帆又升至市高火箭班。
才女貌美,艳遇不断。
好在沉觉成长迅速,本来就比同龄人优越的个子更是窜天似增长。
打得一手好球、飙得一手好车、时不时还玩点浪漫,唱歌弹吉他,狂野又温柔,这样的他,终于和周意帆公然成为一对匹对完美的情侣。
但沉觉狂啊,爸妈又长期不在辜宁市,所以小学四年级干脆把他转到县里,让他舅舅照顾他,打算高中再让他自己考回市里去。
小情侣只有每个周末能见面,时间一长,各种问题都出来了,最后难免闹得遗憾。
所以沉觉带她飙车、给她唱歌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是第一个。
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心动,因为在她这里,他就是第一个,所以格外珍视。
分手的缘由版本各异。
黄琪琪个人更偏向于是周意帆绿了沉觉那版。
“我同学除了脾气坏点,哪都完美,那可是他初恋哎!”
黄琪琪对沉觉有种迷之崇拜,只因为小学同桌那段时间,她有一次作业找不着了,泪眼婆娑地准备在课堂上社死的被罚站,沉觉却把他的作业丢给她。
虽然她后来知道自己的作业本是被沉觉为周意帆打架的时候甩下楼的。
她知道自己成为不了沉觉的红颜知己,所以干脆换了种方式对他不离不弃。
知道宋阮和沉觉在一起那会儿,她还在桌上划了条“三八线”,一个礼拜没理宋阮。
有天沉觉来班里找宋阮,只淡淡说她是“神经病”。
被刚进教室的她听见了,当天晚自习她就满脸疑惑地问宋阮:“他这么三八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宋阮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的。
黄琪琪泛冬困,缩着脑袋捂着保温杯从水房回教室时被人拉住。
“把她给我叫出来。”
哎这人,对女朋友都没个称呼的。
时下谁家男朋友管自己女朋友不是叫“宝宝”、“亲爱的”。
黄琪琪和宋阮坐同桌久了,也被感染一身逆骨。
只不过宋阮冷漠少言的,自带高冷气质。黄琪琪学出来,就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
“我们宋阮这次期末考班里第二,一会儿老班要给她开小灶呢,没空理你!”
“老子年级第一,用得着你们那个公式都写错的老巫婆给她开小灶?”
沉觉整个人阴森森的,瞳孔里燃着一股冥火。
他们站在门口太显眼,越来越多人关注过来。
谭静的小跟班故作亲昵地喊了声“宋阮”。
“你再不警惕回头被让黄琪琪挖了墙角。”
一阵哄笑。
宋阮皱眉,隔着几行桌子和窗外的人对视。
没过一会儿,黄琪琪烧着脸回来,吼道:“我怎么就不能撬你墙角了!”
“他脾气这么差,配不上你的。”
宋阮语调清冷又柔和。
*
沉觉气她刚才一声不吭就自己走了。
明明看见了的。
她痛经,却不赖着他留在学校陪她,他那帮发小都说他这次找对人了,多自由。
可碰见一女的专门跑到学校和他说“新年快乐”,她也屁都没放一个。
换做是他,他肯定当场就尥蹶子,要和人决斗。
那晚他俩到底是没说上话,心里别了个小疙瘩,稀里糊涂的过了。
刘女士用三班上了节公开课,只有沉觉发现她连公式字母都写错。
刘女士捧着小蜜蜂来到班里,沉觉阴着脸,一句“老师好”都没有就走了。
宋阮看都不看他,搞不懂他火在哪儿。
她开始讨厌无形中滋长的一种意念。
两个人好的时候能够在凌晨的街道亲吻,舔对方唇角的奶油。
不好的时候,连话都不带说一句。
都是一念之间的事,都由不得她掌控。
沉觉或许把节奏掌控得很好,等今晚打过一场球,明天又巴巴给她带早餐。
但她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经历过这种被束缚却无力挣脱的感觉。
*
晚上她回家很早,因为没人可以厮磨。
陆昂成和黎少妤在路口说话,见她来了,黎少妤笑眯眯地招手,扭头就对陆昂成说:“你们说话,我先回家了。”
陆昂成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他当然知道黎少妤对宋阮态度如此坦诚大方是因为什么。
她的假想敌有了男朋友,她当然就不可能用以前的方式去仇视宋阮。
她和程飞在景中传宋阮从前不堪事迹的事陆昂成都记得,但这会儿她乐呵呵提醒他宋阮交男朋友这个事实,更让陆昂成不爽。
“吵架了?”
宋阮路过他身边不带停的,被无视的陆昂成恼羞成怒,拽住她手腕。
“早跟你说过沉觉不是什么好鸟,这才多久,他那个初恋学姐就找上门了。”
“我要是平华,早就管你要二把手的位子了。天天和个八婆一样监视人家,真够他妈孬的。”
陆昂成一怔,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皱眉盯着美好年华的少女,听她出口粗鄙,丝毫温柔都不留给自己。
宋阮往电线杆一靠,冷然开口:“他不是什么好鸟,我就是?”
她似笑非笑,“陆昂成,你比我爸还让人讨厌,还是说,你真当自己是我哥了?”
“阮丽就生了我一个,一个她都不稀罕要,我哪里来的兄弟和我一起遭罪……”
“小阮!”
他受不了她这样说话,轻轻松松没有任何情感就把她自己贬贱得比狗都不如。
他很怀念小时候那个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练琴的肉胖女孩。
她不爱说话,但也许是和他呆在一起时间长,他学新曲子总比她快,她就对他多一份带着“较劲”的亲近。
后来他不学琴了,她也不弹了,那段短暂的过去也永远回不来了。
“平华和沉觉他们的恩怨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别管。”
他只是猛抽了口烟,突然告诫她一句。
宋阮低头扣手指玩,又听到他说:“你不是要找师母吗,她现在就在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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