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一句,梁权这人的本性更不怎么样,你别觉得他说的话就是对的。」
梁权?搬出这人来威胁她简直可笑,但也不能嘲笑于皓俊,毕竟他不知道。
于皓俊倒是毫无影响,很显然的,梁权这张牌,他也没打算用,他浅嚐了口乌龙:「是啊,所以说你们两个之间,我更倾向你,我和你相处更长,也可说……更熟识。」
「只是孙夏,我们连基本的对谈都做不到呢,」于皓俊笑的和顏悦色:「倘若以后梁权出道走红——别说不可能,资本想捧谁可不是我们猜的到的不是吗?他如果给你爆出这些事,什么堕胎啊之类的——你也知道,那些媒体网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风向一旦偏向他,你就难挽回囉。」
「但我跟梁权是同公司前后辈的关係,若梁权真将此事全盘托出,我还可以提前替你压下呢。」他的尾音是幸灾乐祸的上扬,好像孙夏会因为梁权这砲灰一蹶不振:「只是从你今天防备我的反应来看,我就觉得事有蹊翘,看来有必要好好考虑我到底该相信谁了。」
「我以为你是打算与我建立一个和平且平等的合作关係,却一上来就丢来好几个我的把柄,这就是你的诚意?」句句有理,孙夏笑:「若我不想说呢?」
「不说也行啊,反正我有整晚的时间陪你耗。」
「看来,我走不了了呢……」孙夏露出了苦恼神情,显然动摇了,或许。只要再推一把,他就能撬开孙夏的嘴——
这时,于皓俊一凛,就见孙夏腾起,并抄起一枝筷子就往于皓俊瞳孔飞速逼近。
来的太快,于皓俊想都没想,迅速抬手攥住孙夏手腕。
「反应好快啊。」孙夏挑着眉笑了:「我能不能走啦?」
「筷子?」于皓俊轻笑中带着嘲讽:「你挺能就地取材啊,上回是画,这次拿着枝筷子。」
「你要我讲我就讲?我还没那么傻呢。狗仔的是顶多只能让我跟你说我就是华月宅邸那个人,其他的,是不同的价格。」孙夏玩笑似的说,神色却凝重了几分:「更何况,我也不知你话里有没有诈呢,你也可能是天悦派来试探我的,我怎么能信你?」
是有些被激怒了,于皓俊衝孙夏挑衅的笑:「孙夏,你当我怕?」
说完,于皓俊就攥着她手腕用力一拽,避也不避,好像算准孙夏会适时扔掉筷子。
出乎意料,筷子已几近瞳孔,孙夏却只是睥睨一笑。
——疯子,彼此心里都这么想着。
他可以感觉到握在掌心里的手腕始终带着劲,是真没打算停止。
于皓俊停下动作。
孙夏讥誚:「继续啊——反正废掉的是你的眼睛,又不是我的。」
于皓俊怒极反笑:「你也真够大胆啊。」
孙夏不置可否:「我能走了吗?」
于皓俊当然寸步不让:「你认为今天来了这家麵店进了这间包厢,我能这么简单让你走吗?」
孙夏冷着脸瞪着他:「你还真不怕眼睛废是吧?」
话都说到这了,儼然破局,那也都不必客气了,于皓俊压着嗓子,平白添了几分森然:「我刚才就说了,你那天听了不该听的,为山九仞最忌功亏一簣,我是不可能让你成为亏的那一簣。」
那好,孙夏耸肩:「那你说说看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不少,一件一件说吧。我挺想知道你和姚家之间的纠葛,就像我说的,有共同敌人即能成为朋友,我们不必总是如此针锋相对,不如站在同一阵线,不是比单打独斗来的好吗?」
「还有,你到底与冯薇什么关係,为什么从你身上总找的到些她的影子,她的表演方式、与她同款的香水,更重要的事,为何你能自由进出她私人宅邸——别又胡诌自己以前就认识冯薇,冯蕊已经告诉我了,她们姊妹俩在这之前从未见过你。」
于皓俊没松懈,孙夏这个人太狡猾了,她就像滑溜的鰻,怎么也握不在手里,握着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从手心溜走,要拿捏她,也是让于皓俊煞费苦心。
「就这些啊?其实这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孙夏气定神间笑,却又答非所问:「好像有虫子啊?是不是开窗的关係?我看楼下种花,好像是蜜蜂。」
话说一半钓胃口本就让人不悦,于皓俊没好气:「那就把牠赶出去,虫子算……」
凛冽凉意袭来,于皓俊下意识抄起银叉一挡,发出清脆声响,他只好先放开孙夏右手,一时没控制力道,银叉掐进了孙夏掌心里。
这时才看见,她的左手腕带着串珍珠红玛瑙手鍊。
但孙夏只是眉头微微一皱,连声吃痛闷哼都没发出,说时迟那时快,噠的一声,瑞士刀尖锋直朝自己袭来。
于皓俊大惊,来不及抄傢伙,只得下意识握住孙夏手腕,将她手臂朝后一折,把孙夏摁在桌上。
男人腕力大,于皓俊用力自然没将孙夏这纤如柔荑的手放在眼里:「老是以暴制暴,不是好法子啊。」
受人压制,孙夏昂首看他,却不甘落于下风,笑的无良:「反正制的了你就是好法子。」
随后竟又大惊失色:「欸欸,先放手,别动,真的有虫子停在你脖子上。」
这情绪大起大落也真累她的了——这一晚被这姑娘耍得团团转,于皓俊满肚子窝火,又听她莫名其妙提起虫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什么虫子!」
他使力一拽,把孙夏拽起,孙夏重心不稳,只得撞进于皓俊怀里。
虽是无心之举,但也算是冒犯,于皓俊怔了一下,却又听孙夏说:「等等啊,我帮你赶走这虫子……」
被她这么一说,脖子真痠麻了起来,好像真有虫子在那徘徊,于皓俊光想到虫子翅膀在自己后颈拍打,就不住脑袋微微发怵,想要去打。
孙夏着急窜跳:「别打啊,要是真螫了你怎么办,我帮你赶走。」
右手受制,孙夏用左边胳膊圈住了于皓俊项颈,她踮起脚尖倚着于皓俊胸膛,两人几乎快要没空隙,于皓俊微一垂眸,就能看见她后背处蔷薇。
不知为何,就被那嫵媚又冶艷的蔷薇刺青吸引,怎么也移不开眼。
气氛又曖昧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徘徊裹挟着他们,于皓俊很不自在,还有种背叛的心虚,只是他暂时想不出是觉得背叛了谁。
孙夏眸色渐沉,语气却小心翼翼:「别动别动,我怕牠螫你——」
与此同时,孙夏将左手腕向下,让手鍊接触到手掌,摸到红玛瑙吊坠时,扳了隐藏在侧的小小机关,一根冷冽银针随之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孙夏吓的哎呀了声,于皓俊心道不好,感觉刺痛,后颈有电流窜过,他脑袋发麻,忽地一个激灵,四肢陡然无力。
于皓俊瞪着孙夏,头晕眼花,只能咬牙切齿:「你干了什么?」
「不是我干的啊,是虫子……」
「孙夏你这——」
这什么呢?话都还没说完,于皓俊痛苦的捏着眉头,双腿发软,就往前一栽。
孙夏稳稳地接住了于皓俊——这185的男人抱着也挺重的呢,而她终于在此时卸下所有偽装,露出了慵懒从容的笑:「皓哥听过那句话吧,量小非君子。」
于皓俊恨得咬紧后槽牙:「无毒……不丈夫……」
语音还未完全落下,于皓俊已经没了意识。
孙夏看着手上的手鍊——早从何栩山那买到了麻醉药偽装成了珍珠手鍊的模样,药剂本身没任何致命性,但仅些许药剂就能让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四肢无力甚至昏迷。
本不想用的,谁让他咄咄逼人,把她往绝境逼去呢,他不客气,那怎么还能怪她使诈呢?
孙夏满意:「拍戏这么久,也累了吧,皓哥,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于皓俊没吭声,早已昏迷在她怀里。
*
老闆本还在楼下构思着繾綣缠绵的幻想——这不是挺正常的吗?楼上那两个一看就是有钱人,郎才女貌,独处一室能不发生点什么?
话说回来,那男的可真像那啥的于皓俊,女的挺像他媳妇儿最近追的那部《小永乐》男主角他姐啊……
莫非,他搞错了剧本,楼上那不是古惑仔,而是明星秘恋……
老闆忽觉蓬蓽生辉,我去,我们这小店居然也能有星光熠熠的一天!
说巧不巧,阶梯上传来脚步声,老闆一个激灵,转身去看,正是那长得像男主角他姐的漂亮女人!
孙夏朝他微笑:「买单,全部,包厢钱也算进来。」
老闆敲着计算机,又探头探脑:「你们要分头走?」
孙夏只嗯了声,便扫码付款。
——知道的,不能一道走,怕被偷拍嘛,在仁南开店这么久可不是开假的。
老闆知情识趣,孙夏从包里拿出了墨镜:「因为那位先生睡了,所以我多付点场地费,也麻烦老闆注意一下,若睡超过五小时,帮忙叫一下救护车。」
前面那些话老闆听了都点头应好,直到最后那句,让他着实咋舌愣在原地。
救护车?有必要叫到救护车?
还来不及问呢,门口已来了辆计程车,那女人已拢上外套戴上墨镜,带着自信胜利的笑容走向计程车。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麵店老闆整整愁了一个小时,算了下五小时后,那都打烊时间了,但人家可是有付钱的呢……
而且为何要叫救护车啊,可别他俩在包厢里玩过火出什么乱子啊。
嘖,想想突然香艳了起来,但男方是不是太虚了,人家女方下楼步伐可稳的呢!
说时迟那时快,楼上按了对讲机,老闆又是虎躯一震,就听见对方沙哑又疲惫的声音:「老闆,不好意思,可以给我送壶乌龙吗?想喝点热茶。」
撳断对讲机后,于皓俊跌跌撞撞坐下,瞪着方才孙夏坐着的位置——蜜蜂螫一针哪有可能将他这足有一米八五的男人放倒,孙夏铁定有鬼!
栽一次就算了,他三十年的人生里竟在孙夏身上吃了两次鱉!
他捏着拧成疙瘩眉头,喝了送上来还冒着烟的热茶后,那窝囊气才终于消退些。
理智归来,于皓俊终于有心思思考。
他抹了把脸颊,竟微微湿润。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他,有冯薇,他们还很年轻,不到30岁,那年他们正相爱,觉得人生美好,事业有成,春风得意。
冯薇没注意到他,她眉心紧蹙,专注的看着剧本,右手却突兀地拿着短匕。
于皓俊这才想起,有一回冯薇接了个武侠电影,其中角色就得使短匕,但她是演员科班出身,又不是武打班,所以为了这部武侠电影,冯薇下了不少功夫。
她一直是这样,若是能自己上,坚决不用替身,这是敬业,更是对角色的尊重。
于皓俊一直盯着她看,不知不觉走神,眼眶发酸着,他缓缓抬起步伐,一步步往沙发上的冯薇走去。
定睛一看,冯薇的右手无意识的耍弄着道具匕首。
冯薇食指敲打刀柄五下,接着上下反转,点着刀刃三下,然后又俐落翻转,再次敲打刀柄五下。
于皓俊震了一下,如雷轰顶,跌跪在地,难以置信,一行泪从眼底滚落。
冯薇这时才注意到他,一见他,眉梢眼底都带着浅浅笑意:「皓俊,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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