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大星球的武器也纷纷启动, 进入随时可以发射的阶段。
    肉眼不可见之处, 有蓝色的脉络正顺着深渊往下, 一路朝文明星星核而去。
    小云朵和小团子们, 用所有的力量保证没有黑雾可以再次笼罩深渊。
    但这些，其他人看不见。
    其他星球都只看见，他们死定了。
    “要不然，我们向大星球求饶，怎么样？其实那些贵族也不是多坏的人对吧，要不是他们愿意卖东西给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冻死了，不是吗？”
    “对啊，虽然贵点儿，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啊。”
    “我也这么觉得……那个文明星领主在领地里，武器打不上去，所以才什么都不怕，我们不行啊，我们被炸真的会死！”
    砰。
    有人用力把手里的东西砸在地上。
    “出息呢？还什么贵族不是多坏的人？你们说这话对得起我们死去的那些兄弟吗？对得起在大贵族不给我们水的时候，冒着危险给我们提供纯净水的文明星吗？”
    “你们会说这句话，是因为你们是幸存者，你们没死！要不是那些大贵族故意把资源藏起来，要不是他们故意设限，故意卖那么贵，我们的同胞会死那么多吗？！会吗！？”
    “难道死掉的兄弟姐妹就该死吗？他们是偷懒自己不去赚钱不去求生吗？他们是自己找死了吗？啊？他们和我们一样在努力！一样在挣扎！但是因为那些该死的贵族，他们没了！你们到底懂不懂！？”
    幸存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总容易出现偏差。
    因为自己活下来了，就觉得，其他人没活下来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死去的人里面，多的是比他们更努力更勇敢的人，但他们就是没有活下来。
    有的人甚至只是因为一句，“你长得好丑啊，我不喜欢你的长相”，然后被拒绝购买食物。
    不仅如此，还有狗腿子为了拍贵族的马屁，下令说谁要是敢帮那人买东西或者分东西给那人吃，以后就也别想再买到任何物资。
    最后，那人只能活活饿死。
    也有因为长得太好看的，被贵族小姐们嫉妒，被禁止购买，甚至被她们叫人直接拖走，丢进了男人堆里。
    他们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
    这样的对话在一个个小星球发生，而后激起滔天的怒火。
    这些怒火没有去往恶魔多米尼克那里，而是凝成了弑神箭的箭尖。
    那箭尖，无比锋利，带着星民的怒吼与哭泣，带着无数枉死者的鲜血与怨气。
    咻——
    箭羽破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轻松刺穿第一领主的心脏。
    鲜血顺着箭身滴落。
    卫小小透过亿万光年距离看向她。
    “原来，你的心脏不是黑的啊，宇宙之神。”
    红雾从第一领主身上大量溢出，凝成一个个人的形状。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还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哭嚎四起。
    那都是一个一个死在第一领主手中的，无辜者。
    同样被包围的，还有对她无条件信任的信徒们。
    他们的手上，也沾染着数不清的鲜血。
    “别过来！我没有杀人，我从来没杀过人！我是好人！”
    有信徒跌坐在地，拼了命往外爬。
    红雾形成的人形哈哈大笑，发出刺耳的声音。
    “是啊，你们都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神使，你们的确没有拿刀杀人，但是，你们突然来我家，说我是被宇宙之神庇佑的人，必须为神灵做些什么，然后抢走了我的女儿！”
    红雾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你们知道吗？那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的命！她还以为你们真的是带她去见宇宙之神，笑着和我说，能被神灵召见是很幸运的事情，她很快就会回来。让我不要忙着做饭，说我身体不好需要休息，等她回来做。结果呢？结果呢！”
    信徒已经没有退路。
    他根本不记得有这样一件事，也不记得面前这个鬼的女儿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
    又是一阵刺耳的尖笑，如同指甲刮在黑板上发出的声响。
    “是啊，好多血啊。你们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她的吗？一个臭水沟里。她……她才这么大点儿……她还是个孩子啊……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红雾人发出尖嚎，雾气钻进那个信徒的眼睛里。
    他整个人出现在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当时，已经成为神使的他和一群平时玩得好的兄弟在店里喝酒，嘴里开着各种不忌讳的玩笑，浑身痒，正好看见了那个去酒馆卖豆子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年纪还很小，但一瞥一笑已经让人移不开眼。
    酒馆小二发现了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还催促着女孩儿赶快回家，千万别在外面逗留。
    女孩儿很乖巧地答应了，但她不知道，她早就已经被他们盯上。
    女孩儿很警惕，他们很快跟丢了。
    但有神使的身份在，信徒很快问出了女孩儿住在哪里。
    在星民的眼中，神使一定是好人，是大善人，不然绝对不可能去侍奉宇宙之神，所以在被问起的时候，没有任何怀疑。
    女孩儿很孝顺，在村子里很有些名气。
    见村子里都是和女孩儿相熟的邻居，不好动手，信徒再次用了他那高贵的、引以为豪的神使身份。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女孩儿母亲说的那样。
    女孩儿真的信了他的话，以为是要去见神灵，还开开心心地带上了家里做的豆子，说要给宇宙之神吃。
    “不要……不要！”
    信徒大喊着，不是因为他后悔当时做这件事了，而是因为，他现在变成了那个小女孩儿。
    绝望，恐惧，嘶吼，求救。
    痛苦。
    他很快被女孩儿当时的情绪淹没。
    香喷喷的炒豆子洒了一地，到不了神灵手中，全都落入污泥。
    那个长着他的脸的男人，在拍着女孩儿的脸说：“有什么好哭的？我可是神使，能被我看中是你的福气。”
    被困在小女孩儿身体里的信徒想逃，但是他逃不掉。
    女孩儿的母亲看着他脑海中的回忆，看着哭泣的女儿，嘶吼着将所有红雾全部灌进了他的眼睛里。
    很快，信徒在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折磨中七窍流血，死了。
    和他差不多的人很多很多，一个个死去。
    多米尼克没有救人。
    他站在旁边，感受着让他愉悦的负面情绪。
    笑得很疯。
    “我一直以为我是全宇宙最大的魔鬼，原来你们才是，哈哈哈哈哈。”
    人心比魔鬼可怕多了，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啊。
    “愚蠢的人类啊。”
    就是因为他们心底的黑暗，他才诞生在这世上啊。
    第一领主还没死。
    红雾紧紧围绕着她，排着队让她感受他们的痛苦。
    如今，她生不如死。
    但她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付出一点儿报酬又怎么了？比起我给的，你们失去的算什么？”
    在恶梦中，第一领主依旧在笑。
    多米尼克好奇地想去碰那支弑神箭，但发现他根本碰不到。
    那个能刺穿第一领主心脏的箭，像是虚影一样。
    这支箭不会消失，除非箭尖的怨气尽数消散。
    否则，它会一直刺在第一领主的心脏上，让她在恶梦中轮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样的第一领主，被红雾们簇拥着回到了冰天雪地的月亮山。
    多米尼克并不觉得可惜，也不觉得生气，而是看向上空的卫小小。
    “你用弑神之箭杀她，是真的觉得她是神灵吗？那杀我的时候，是不是要用破魔之箭？”
    多米尼克的语气里带着笑，并不害怕落得和第一领主同样的下场。
    他本就出生于污泥之中，生来就是罪恶。
    爬满阴暗处的痛苦和绝望，只会让他感到愉悦和幸福。
    说罢，多米尼克伸展开双臂，带着笑容迎接卫小小的下一箭。
    快来杀我吧，死亡是对痛苦最高的致敬。
    从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未体会过那奇妙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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