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白婴的死法,这好像也没那么意外?
可是——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并不高兴?”
第七十九章
这趟冥界之行不可谓不顺利。
但云步虚确实并不高兴。
他有种预感, 谢沾衣的死没那么简单。
“我没寻到他身上的血脉。”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白婴死的时候,云步虚在他化作的金沙之中很容易地吸收到了血脉。
可谢沾衣死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冥皇本质的特殊?
冥界本就是一群死物,又如何能再死一次?
云步虚一进冥界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不做尝试就丽嘉永远不知道杀死谢沾衣的关键在哪里。
沐雪沉随他一起来, 倒也不纯粹是累赘,还是帮了一些忙的。
进入冥界, 要不被发现避开正面对敌,就得先将身上的活气隐藏起来。
云步虚给沐雪沉施了咒,颇费周折地从冥界一角, 以虚假的死气获得了接纳。
他不是第一次去冥界, 但每次去都不会有太好的感受。
若说之前的人间已经是生灵涂炭,肝脑涂地,冥界之内就更是阴暗腐朽,黑冷恐怖。
身处之处, 无不是孤冷阴寒的魂魄。
脚踩的地方,全都是堆积如山的白骨。
在这里若不关闭嗅觉,闻到的也全都是刺鼻的恶臭和血腥味。
还有听觉,哪怕脚下已全都是白骨了,却一样可以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制作冥鬼需要先将人的骨头拆了,再摧毁神府意志,流尽鲜血,彻底丧失所有人性。
单单是文字描述就能想象到那有多么残忍。
云步虚走在尸骨堆积的山海之上, 很难说清脚踩的哪一根骨头是否来自于曾经的弟子。
近万年的时间, 凡界发生的那种事曾发生过数次, 每一次都成了今日止损的经验。
谢沾衣比起束云壑这个一心针对他的魔尊来说更加罪无可赦。
云步虚整个人蒙在淡淡的白光之中, 周身的鬼怪都无法发现他, 沐雪沉跟着他也借了光。
进入冥界从来都不难, 难得确实入谢沾衣的冥宫。
那需要跨越三千里的冥河, 冥河之中不存活物,进去就是个死。
云步虚只能自己下去,但沐雪沉也派上了用场。
“拿着这个。”他交给沐雪沉护身的法器,和一张金色的符咒,“三个时辰内吾若未归,就将此符烧了。”
沐雪沉是他的徒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是什么符咒?
那是用云步虚鲜血銥嬅所化的神咒,附着了天之主的力量,若真的将此符烧了,云步虚会自爆。
他若自爆,那谢沾衣必死无疑,这是他留给道圣宫的底牌。
谢沾衣不比白婴,无上天音尚且有破解,但若真被制成冥鬼,那就回不了头了。
一个由云步虚制成的冥鬼,可以想见会给六界带来何等灾难。
云步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准备了这张符咒,沐雪沉眼眶发热,想拒绝,可他也知道不行。
理智告诉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师尊不能有事。”他紧紧握着符咒,“便是不为我们,也要替师娘想想。”
他看着云步虚:“师尊师娘才刚成亲,离开凡界的时候师娘很担心师尊,她一定接受不了师尊出事。”
云步虚宽大的蓝金道袍在阴寒的冥界中随风飘动着,他静静地凝着这个大弟子,慢慢道:“她爱重吾,吾自然知道。”
很高兴的是,沐雪沉也能体会到:)
“护好你自己即可,你若死了,她可不会伤心多久。”
可能会因为是她非要他带着他来的而内疚一阵子,但绝不会一直割舍不下。
这就是区别。
沐雪沉:“……”
他望着师尊的身影消失在冥河之中,捏着手中符咒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不能想太多。
手中符咒重如千金,师尊能将个人生死的关键交给他是莫大的信任。
他要慎之又慎,决不能辜负师尊。
这也是他最后会伤得那么重的原因。
云步虚进入冥河不久,冥宫的方向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绿光冲天,无数冤魂冲向冥宫守卫冥皇,他的位置也被察觉。
谢沾衣肯定也知道云步虚必会有后招,在动手的时候非常克制,派遣了无数强大冥鬼前来抢夺沐雪沉手中的符咒。
只要拿到符咒,再控制住云步虚远离他,就能将他彻底杀死,远比之前简单得多。
可沐雪沉不是废物。
能在原书里做男主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掉链子?
哪怕被冥鬼啃食得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分秒之间皆是刻骨之痛,他还是守住了符咒。
他这里的情况如此,冥宫之内的云步虚更是四面楚歌。
谢沾衣在冥宫之内的实力是在外的数倍,云步虚选择来这里杀死他,固然要比在外面牵扯到的无辜之人少许多,但难度也是成倍增长。
这些都无碍,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与谢沾衣见面就立刻动了手,不给对方任何安排和多言的机会。
这个时候越快杀了他,出现意外的几率就越小。
没有开口的机会,谢沾衣只能全身心地应对他,超半数的冥鬼潮都没了,在凡界也没捞到太多好处,还要分出去一部分对付沐雪沉,谢沾衣确实是这么多年里最脆弱的时刻。
他的脸藏在黑纱之下,身形包裹着黑袍,在空中不断躲开太一玄宗扇的神光。
神光刺目,让他身上非常难受,这种情况下,他也深刻体会到了全部的天之主血脉和三分之一地之主血脉的差距。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很强了,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辱,可真的遇到劲敌还是一样的手下败将。
云步虚没有折辱对手的习惯,但他是个例外。
两人缠斗许久,云步虚不可能不受伤,但他的伤远不如谢沾衣那么致命,他最主要的还是灵力的缺失。
冥界不能产生灵力,处处都是死气,云步虚只能用存储的灵力对敌,无法吸收天地灵气,这是他此刻最大的弱点。
谢沾衣充分利用这一点,尽量拖延时间,想在他灵力耗尽的时候杀了他。
可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
云步虚全须全尾地回了人界,他则在神光威慑之下化为乌有,这就是最终的结果。
谢沾衣被击穿的时候,因蒙着脸看不到具体的表情,但云步虚总觉得他并不意外。
输给他不是意外,那死呢?
谢沾衣那种人怎会甘心去死?
云步虚支撑着枯竭的身体寻找神光之中本该留下的血脉,可一点痕迹都没有。
冥宫空空荡荡,所有冥鬼都退缩了,烈风阵阵,他站在其中衣袂不断扬起,露出染血的银靴。
他皱了一下眉,想再看清楚一点,但沐雪沉那边就要过六个时辰了。
他不得不往回赶。
再后来的事情红蓼全都知道了。
把这些讲给她的时候,云步虚自然而然地进行了美化,措词轻松,但红蓼完全可以想象到,连他都灵力枯竭的情况是怎样的。
还有那白骨如山,冥鬼哀嚎的冥界是什么鬼样子。
“你是不是在想,他有可能不是真的死了?”红蓼凑近了一些,目光在他身上来回转,道袍之外确实看不到什么伤口,只希望里面也是一样。
见她手探过来,云步虚也没阻拦,站在那随她所为:“死肯定是死了。但冥界那种地方,到底不如在外杀了他保险。”
他沉吟片刻抓住她的手,投去不赞同的眼神:“莫要胡闹,在说正事。”
红蓼扁扁嘴:“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你,别是什么人伪装的,就摸一摸我画的图还在不在嘛。”
若是假扮的,肯定不会想到云步虚身上那个地方会有一幅九尾狐图。
云步虚靠近她:“怕我是谢沾衣假扮的?”
“昂。”
“你认不出我?”
他眸光压抑,深不见底,红蓼赶紧投降。
“我开玩笑的,你干嘛那么认真,眼神真吓人!”她一把将他抱住,“不和你闹了,你灵力枯竭,还得好一阵子恢复,不管谢沾衣如何,你也得先恢复好才能再想对策。”
一日拿不到谢沾衣那的血脉,云步虚就一日不能安心。
但红蓼说得对,无论如何都得先恢复灵力。
“我闭关两日。”云步虚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沐雪沉躺在那也不知何时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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