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玲同邵玲玲一早就到了片场，九点钟摄影工作才开始，两人乘着第一班公交车，七点就到了。
    昨晚两人只是匆匆忙忙地签了合同，就被驱赶着离开了，据说是有个特邀大咖拍彩蛋戏份，无关人员不能在场。
    走廊上贴着各式各样演员的海报，两人欣赏了一路，邵玲玲忽然在一张海报下顿住，抽了几下鼻子。
    庄玉玲走过去，那张海报上是叶靖榕的剧照，他穿着宽松的休闲套装，上衣衣扣半解，露出结实的腹肌和性感的锁骨，整个人懒散地靠在黑皮沙发上。
    邵玲玲眼睛红红，她今天素颜出来，整个人像只无辜的兔子。庄玉玲看她这样儿，心里一软，说到底还是涉世未深的小女生而已，一个人无依无靠地在大城市里，涉的又是一滩浑水，面上再云淡风轻，背地里总有伤心委屈的时候。
    她走过去，想要安慰几句，哪里知道邵玲玲开口了：“为什么我不是和这样的人演床戏？”
    剧照里的男人同现实中的形象没有相差太多，他骨相很好，面容锋利，眉眼深刻，化妆只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顺着这一排看过去，确实是叶靖榕帅得别具一格，无论是混血儿的长相还是自己独有的气质上来说。
    邵玲玲这小丫头的眼光还是独一份的锐利，庄玉玲知道她不是想当一辈子的艳情演员，她只是想要同某种意义上的“最好”搭档演戏。
    换作其他人，可能会嗤笑邵玲玲的痴人说梦，影视基地里最不缺镜子，随便挑一面照，都能看清自己的挫样儿。
    但庄玉玲却觉得所谓的配不上，是按世俗标准来分的，比如阶层、财富、话语权、社会资源等，真按照个人的性格能力来分，叶靖榕就是一个又臭又烂的大酸梨，邵玲玲愿意同他合作都是高看他。
    遂说道：“你配得上更好的。”
    邵玲玲不知道她一番复杂的心理活动，只当是玲姐姐在安慰她，便感动道：“玲姐姐，我真的很感谢你。”
    庄玉玲知道她没觉得自己说的是真心话，也不以为意。
    吴劲雄还是很在意自己的事业，在庄玉玲和邵玲玲来后没多久，便也提着公文包刷卡开门。
    虽然不情愿，但是做人的规矩还是得有，两个女人主动跟吴劲雄打招呼，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复。
    邵玲玲装作拢了拢头发，暗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吴劲雄毫无察觉，简略地同庄玉玲说了下今日的拍摄计划，让她先进化妆间调整一下状态，等会儿化妆师来了给她化妆。
    吴劲雄说完就要去看场景，他导演投资人一肩挑，在每日开工之前，方方面面的细节都要再推敲一遍。
    庄玉玲见他没有同自己说话的打算，只好跟在他身后问：“吴……吴老师，我今天的拍摄内容是什么？”
    吴劲雄脚下微微一顿，没有转身看她：“拍摄？哪位告诉你是负责拍摄的？”
    “王幸莹。”
    “可以这么说，在邵玲玲有戏份的时候，你只负责她的拍摄。”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邵玲玲的戏份到底有多少，她们两人都不得而知，因为至今都没有获得看剧本的机会。
    那么在其他时候，两人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坐在片场百无聊赖的发呆吗？
    两人五位数的工资又不是福利，定是有杂活让她们做。
    然而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个时候直白地问吴劲雄，免得刺激他再随心所欲地给自己加一些工作量。
    有脚步声靠近，两位女士推开影棚的玻璃门，一前一后地进来，前面的那位拿着墨绿色鳄鱼皮的手袋，穿着一身休闲衣裤，头发扎了成了一个高马尾，温和地同每个人问了一声早。
    庄玉玲看她长相，双眼皮，高鼻梁，方形脸，厚嘴唇，不算惊艳但是很高级的面容，是一线大腕女星周沁伊。
    大约是在这里要化妆的原因，周沁伊也是素颜，她今年已经过了四十五岁，眼角的细纹用再高档的护肤品也无法抹平，她穿着平底鞋，就要推开专属化妆间的门。
    吴劲雄赶紧过来，恭敬地给她开门，示意她先坐进去休息。
    “周老师，我们商量一件事情，先让小施给这个小姑娘化妆，您看能不能演你的替身。”
    周沁伊没有看邵玲玲的脸，只是把手袋先放在桌上：“我只是一个演员，选角色的事情不是我来决定的。”
    她也没说满意不满意，资历浅的这样说是讨好前辈，她这种一线演员这样说，就让人捉摸不透本身的含义了。
    吴劲雄既然能请来周沁伊参演女主，还是又自己的手腕，当下把压力全转给邵玲玲，拍了拍她的肩膀：“玲玲，快谢谢周老师。”
    邵玲玲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庄玉玲知道她是乖乖女的脸蛋小恶魔的性格，指望她拍马屁是不可能的，要是她有八面玲珑的心思，凭着自己的长相，不会只演这种程度的角色。
    这个表现吴劲雄不甚满意，气氛静默了半晌，还是化妆师小施怕浪费时间，催着邵玲玲去化妆。
    邵玲玲刚拧开公用化妆间的门，周沁伊就淡淡道：“要化体妆吧？用我的化妆间比较好。”
    邵玲玲便扭道：“这不是很合适。”
    周沁伊已经将自己的手袋拎起，从房间里出去，将化妆间让给了她。
    邵玲玲说了声谢谢，小施就跟进去给她化妆。
    吴劲雄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离开工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影棚里只有周沁伊和庄玉玲两人。
    周沁伊在看手机，庄玉玲也不说话，直到女人主动开口。
    “那个小姑娘是演我的替身，不是和我对戏，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庄玉玲揣摩不出她说这句话的目的，只能尬笑着附和她。
    “真要有意见，也应该搭戏的有意见，不是吗？”
    替身十有八九是要和男主演对戏，庄玉玲连剧本的封面都没看到，对男主的信息一无所知，但周沁伊的语气表明，这个男主演大概率不好相处。
    许多大腕之间互踩就像喝水一般正常，也许只是因为周沁伊同对方的关系不和睦，先下手为强地暗搓搓黑一下他。
    在这个时候不发表任何意见是最明智的。
    这位周影后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转而问庄玉玲的身份。
    “你是那个小姑娘的经纪人？”
    周沁伊毕竟年龄摆在那儿，声线没有年轻时那么清脆，多了几分沉稳。
    庄玉玲心想邵玲玲连演员都算不上，哪里有什么经纪人，便说自己是来跟着拍摄的。
    拍摄有专门的摄影师，周沁伊权当是她拉不下面子来，不好说自己是跟着来打杂的，便不再多问。
    邵玲玲推门出来，穿着粉色的吊带和同色系的纱裙，露出了大片白皙光洁的后背，影棚里的中央空调才运作，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仍然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周老师，我这样怎么样？”
    周沁伊也回她一个微笑：“可不可以要让同你对戏的演员来评价。”
    吴劲雄走过来，周沁伊扭头对他说：“吴老师，你应该让Erick看看行不行，我不同她搭戏，问我没有任何意义。”
    吴劲雄点头：“他今天早上来，昨天有事请了假。”
    邵玲玲冻得双手围着胸口，仿佛这样能够让血液畅通一些，庄玉玲有些不忍直视，但这种情况下又不能给她披一件外套。
    周沁伊忽然朝一个方向点头：“Erick，这是同你对戏的演员，来认识一下。”
    庄玉玲鼻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木质香的味道，顿时震惊抬头，高大的男人穿着风衣，大步向他们走来。
    是叶靖榕。
    他是混血，有个英文名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叶靖榕显然也看到了她，讽刺一笑：“这就是同我对戏的演员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与不屑，庄玉玲心知是冲着她来的，吴劲雄与周沁伊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想来叶靖榕的脾气平时就很糟糕。
    她刚想开口阴阳怪气地嘲讽她，邵玲玲就颤颤巍巍道：“是我，是我和你对戏。”
    小施是专门负责给有分量的角色化妆的，手艺自然高超，把邵玲玲化得像只楚楚可怜的小雏菊，加上她本身就衣着单薄，更加深了这种形象。
    叶靖榕左右扫了她两眼，便又在看庄玉玲。
    吴劲雄适时说道：“Erick，这只是我们剧组的工作人员，不是演员。”
    叶靖榕没有接腔，最后将周沁伊的表情收进眼里，便去做拍摄前的准备了。
    现场的人都看不出他到底满不满意，只当他接受了同邵玲玲对戏的安排。
    指针走向九点，工作人员一一就位，邵玲玲终于不像弹弓一样紧绷着，披着庄玉玲的外套喝热水，缓解自己冻僵的身体和心灵。
    她的衣服放在周沁伊的休息室内，不方便推门去拿。
    “那人是叶靖榕吗？”
    邵玲玲险些以为自己是传奇锦鲤，随便在别人的海报底下流几滴泪说几句狠话，就能召唤出真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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