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制的红宝石指环,西面……
上京讲究个东富西贵。
豆豆招个权贵子弟不妨事,闻朝现在还对豆豆痴心不改。但是闻朝再喜欢豆豆,也没有给豆豆特制一个宝石指环。
程叙言直觉这位临时喂养豆豆的人,恐是冲他来的。
巳时初,八哥稳稳飞进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
程叙言看着眼前的宅院犯难,他本意是在院外等着,没想到不过一盏茶时间就有一名小厮打扮的人向他行来:“程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程叙言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敢问你家公子是?”
小厮言简意赅:“肃宁伯府公子。”
卓颜早前跟程叙言列过一张上京官员关系网,程叙言很快从记忆中扒出肃宁伯相关信息。
现今的肃宁伯是降袭爵位,上一代的侯爵是凭军功实打实挣来的,可惜老侯爷和侯夫人命不长久,继承人又体弱,只能吃老本堪堪继承一个伯爵。大抵是肃宁伯身体缘故,好不容易与妻子生下一个儿子也是羸弱。后来肃宁伯又纳两房小妾仍是无所出。
徐家公子因为先天不足,常年以药汤温养,鲜少外出。上京众对肃宁伯关注并不多,因为没有必要。
徐家后继无人,富贵荣华也就在徐家公子这一代。上京最不缺破落户。
程叙言跟着小厮进去,居然不是角门,小厮领着他正经走大门入。
程叙言敛目,他们走过前院穿过垂花门,程叙言听见熟悉的粗嘎声。
八哥叫的特别欢,还十分狗腿的吹捧:“公子俏——”
“公子文雅——”
八哥的声带受限,发“俊”这个音有点难度,豆豆倒好,直接省了“俊俏的俊”,一口粗嘎的念着公子俏。
随后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似是刻意压制着。
小院外,小厮低声道:“程大人稍等,容小的通禀。”
程叙言颔首。不多时小厮去而复返:“程大人,请随小的来。”
眼前是一个被单独隔开的四四方方小院,角落里种着藤蔓,藤蔓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鸟架。然而鸟架上却没有一只鸟,除了院中东南方的石桌上有一只受惊的八哥。
程叙言愣是从豆豆黑漆漆的脑袋和豆豆眼中看到惊慌,八哥尖叫一声,立刻拍打着
翅膀往天上飞。
然而一只手先按住它,豆豆嚎的撕心裂肺:“松开,抓.奸啦——”
“要死啦,豆豆清白的——”
程叙言:………
徐大公子:………
小厮迅速低下头。
程叙言无奈,只好走过去安抚八哥,徐公子顺势挥退小厮。
八哥翅膀一抽一抽仿若哭诉,“豆豆清白的。”
面对徐公子微妙的目光,程叙言有口难言,默了默程叙言还是没忍住,“豆豆,你跟谁学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八哥见程叙言没生气,立刻换了个舒服姿势待在程叙言怀里,拉着调调唱:“负心汉,中状元~~来把糟糠换~~”
程叙言:………
徐霁乐出声,主动开口道:“程大人,坐。”
程叙言和徐霁这下子都明了,这八哥是去戏园子学一堆恼人的东西。
石桌上摆有许多东西,精致小巧的佩饰,可口的点心还有八哥喜欢吃的黄鳝肉泥。
豆豆一点没把自己当外鸟,昂着脑袋道:“吃肉,肉。”
程叙言不语。
徐霁主动将装黄鳝肉泥的碟子推向程叙言。程叙言抬眸,少顷收回目光:“多谢。”
“不客气,豆豆给我很多欢乐。”徐霁温声道。
他大约在二十上下,头发半束以一根木簪固定,是男子中少见的长细眉,双眼皮,眼大而眼尾翘,鼻梁微挺,薄唇。标准的美人相。可惜美则美矣,却缠着病气。夏日里也着略厚实的交领长袍,一张脸似冷玉,带着透苍的白。
徐霁同程叙言是两个极端,他是浓墨重彩画里将谢未谢的花,程叙言是苍茂碧绿中挺拔而充满生机的水杉。
八哥在程叙言怀里撒娇打滚,程叙言抚摸着,男子的手骨节分明,指甲盖透着健康的晕红。是生命,是活力。
徐霁垂下眼,真羡慕啊。
八哥吃饱喝足飞至鸟架上,引颈高歌,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如魔音灌耳。
徐霁莞尔:“程大人,在下近日得了一本好书,不知程大人可有兴趣。”
程叙言会意,二人朝书房去,徐霁步子迈的慢,但他脊背挺直,一举一动彰显世家公子涵养。
程叙言没有提出搀扶,那是对徐公子的羞辱。
徐霁推开书房门,空气中传来淡淡幽香,他在罗汉床落座,“在下姓徐,单名一个霁。去岁及冠后夫子为我取表字长行。”
程叙言跟着落座,“在下表字仲惟。”
徐霁点点头,亲自为程叙言斟茶,道:“若是我没记错,程大人是虚长我两岁。”
第133章 交友
窗牖半开, 盛夏的风白日里带着微微热意,徐霁抿一口热茶,脸色终于带了点温度。
程叙言垂下眼, “是这样。”
“那在下厚着脸皮称一声仲惟兄。”徐霁双眸含笑, 哪怕是套着近乎也是坦率自然。
程叙言不解,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值得徐霁这般示好。
夏风吹起书页一角, 徐霁顺势翻开, 慢吞吞讲述他跟八哥的缘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就是八哥东食西宿得了趣,胆子愈发大便飞的远了。
八哥飞过徐霁院子那日, 正巧饿了,又正巧徐霁在院中看书, 手边摆着的点心将八哥引去。
最初徐霁只当豆豆是野外飞禽,想着喂一回也就罢了,谁想过几日豆豆又来。
八哥的想法很纯粹, 谁家的食物美味它就去谁家。徐霁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灵性的飞禽, 且这飞禽亲近人。徐霁又见八哥羽毛黑亮有光泽, 料想八哥有主。
但八哥主动飞来他院中, 也是他与八哥的缘分, 徐霁愿意高价购买。
徐家子嗣单薄,府里主子少,老一辈打下来的财物并未动多少, 论手头宽裕程度,徐霁比卓楠星闻朝等人还松快些。
徐家不缺钱, 缺人。
徐霁派人打听, 很快就知道八哥的主人是谁。徐霁心中一动, 顿时更换想法。
他故意将一些金瓜子, 金叶子银锞子放在手边,引着八哥去抓。
然而徐霁没想到八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程叙言不约束豆豆的活动,但豆豆从外面带什么回来,程叙言是要问的。
于是八哥抓着徐霁这里的碎银子去寻它其他的临时饲主。八哥喜欢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知道豆豆喜欢吃蛋黄,小男孩每次吃水煮蛋都会将蛋黄留下。
八哥还喜欢一名少女,那少女十二三岁,家中没有大人,小小年纪做糕点养弟弟妹妹。饶是如此,少女看见落在院子里的八哥,仍是愿意分给八哥点心。
还有程家东面的一个老婆婆,老婆婆的儿女都出门忙活,她一个人待在家中,最高兴八哥飞来,她拿出舂的细碎的炒花生,哄着小家伙多吃些。
还有好多,八哥的脑子太小记不住了……
八哥是只好鸟,不白吃。用徐霁的金银去还它的伙食费,坚决不费程叙言这位正经饲主一厘一毫,真是绝世好鸟!
只是徐霁听闻手下禀报后,有点不太好。
而八哥遇上十分喜欢的宝石,又会另外藏起来,它在外面做了一个窝。
徐霁暗道这八哥的心眼子得有几十个……
于是这才有那个特制的红宝石指环,圈在八哥爪上取不下。总算将程叙言引来。
这一大圈子绕的,徐霁也是不容易了。
关于八哥在外做窝藏宝石的事,徐霁也没瞒着程叙言,一并给八哥抖落出来。
程叙言:………
程叙言清咳一声,端起青瓷茶盏,碧绿色的茶汤清新怡人,可他却觉不出味。
徐霁道:“在下亦听闻八哥夜中传信,助仲惟兄带领一船人成功逃亡的事迹,如今接触后方知豆豆名符其实。”
程叙言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迅速转身止住咳嗽,过会子才回身,耳根微红:“抱歉,是程某失态了。”顿了顿,他道:“回头程某定将豆豆取走的物什一应奉还。”
徐霁轻笑一声,如水玉相触,颇为动听。他抬眸直视程叙言:“以仲惟兄心思,难道还猜不透在下所为。”
程叙言不语。
书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良久,程叙言叹道:“徐公子,我不瞒你。我身后并无权势,亦无十分过人之处,恐怕没有你要的东西。”
“我不要你什么
。只是觉得仲惟兄好,想要结交罢了。”徐霁从罗汉床起身,不多时带着棋具回来,“仲惟兄陪我下一局罢。”
程叙言抓一把白子,同徐霁猜子。徐霁执黑先行。
程叙言棋路很稳,徐霁则灵活许多,两人七八个回合下来,基本摸清对方路数。时下讲究棋路见秉性。虽不绝对,但确实能透过对方棋路揣摩几分。
两刻钟后,徐霁的生路被堵死,他摩挲着黑子,无奈的丢回棋盒中:“是我输了。”
书房外的歌声同一时间停止,紧跟着传来翅膀拍打木门的声音。
“开门,你们干什么——”
“豆豆要进屋!”
徐霁看向程叙言。
程叙言揉了揉眉心,“徐公子,我……”
“唤我长行就好。”徐霁温声道。他分拣着棋盘上的棋子,外面的拍门声愈发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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