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楚姑娘没父亲楚大将军的随遇而安,她私下跟母亲说,“若陛下真有心用父亲,哪怕是招揽人心的话总要剖白一二的。既没有这样推心置腹的表示,父亲的位子是坐不久的。眼下家中无妨,长远看,父亲母亲还是得有个决断。我在殿下身边,深知殿下才干,又与殿下有情分。殿下一向看重哥哥,敬重父亲的。
这是我自己想的,母亲别多想。
反正多留条道不是坏事。”
楚姑娘觉着陛下不是能识良材之人,既如此,不若与公主相交。
只有史姑娘回家是纯粹休沐的,公主有啥事史太傅都清楚。因公主指点,史太傅免于一坑,以至一向不赞成公主议论政务的史太傅,很诡异的添了点叨叨嘴的毛病,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爱找公主念叨念叨。
这可真是……
今日麟趾宫亦热闹了一日,徐家女眷进宫请安,不过,荣烺出宫没见到。回宫后听母妃絮叨半日,“你外祖母、你舅妈、你表姐,她们都念着你哪。可惜没见着,以后再见吧。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荣烺问。
“我想让你环表姐给你做个伴读,你说可好?”徐妃把榛子酥推闺女跟前,“尝尝,这是厨下新做的。”
荣烺吃两块酥才说,“先不说我伴读满着呢。环表姐比我大三岁,她不是定亲了么,还不成亲么?”
“别提了。俩人星相不合,亲事作罢了。”
“既星相不合,当初定亲前没合八字,眼瞅要成亲才查出星相不合?那他们定亲前怎么合的?”荣烺都不能信有这样的事。
“当初没合星相,光合了八字。自打今年你舅妈就是这病那痛的,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还是有懂行的说,不如算一算星相,找人一算,可不就冲着了么。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将亲事退了。”
徐妃说着叹了口气。
“那接下来得赶紧给表姐说亲了吧。”
“说亲不急,我就问给你做伴读如何?”
“没位置啊。我就四个伴读的位子,表姐来放哪儿啊?”
“颜姑娘还回宫么?”徐妃奇怪,“颜相不是罢官了么?”
“母妃你这说的哪里话!颜相是辞官,又不是有罪。阿颜好好的,干嘛不回来!我还得叫她多陪我两年哪!”
“辞官也不是首辅了啊。当初是看颜相面子上才选她的。”
“我可没听说是这缘故。”荣烺不满的顶回去,“比阿颜出身好的贵女有的是,当初选她是因为阿颜不仅出身好,自身更好。母妃你怎么这么势利眼啊!”
榛子酥也不吃了,荣烺起身回自己偏殿去了。
徐妃也有些面子上下不来,尤其她如今颇受恭维,没忍住同心腹李嬷嬷抱怨起来,“一言不合就臭脸走人,真不知谁惯的这毛病!”
李嬷嬷笑着给徐妃换了新茶,“娘娘莫恼,公主还小哪,又与颜姑娘一向玩儿的好。娘娘乍一提,公主可不就恼了么。不如这样,老奴给娘娘解了这桩烦难如何?”
“你能有什么法子?”她亲自说都不成。
李嬷嬷两只浑浊的眼珠透出一点成竹在胸的亮光,“颜相既已不在朝内,若知耻的,自己就回家了。这颜姑娘啊,也太实诚了些。找人点她一点,她就豁亮了。”
徐妃葱削的指尖儿微微蜷曲,有些心动,“这事儿办的不着痕迹才是。”
“娘娘就放心吧。”
李嬷嬷才智多谋的打了包票。
第345章 殿下之十一
殿下
正文第三四五章
荣烺是晚上用膳时才到母妃正殿去的,若非父皇叫人请她,她是不打算过去的。
荣晟帝见到闺女挺高兴,问起大长公主的身体,荣烺说,“挺好的。午饭后我们还一起玩儿了会儿牌,姑祖父给姑祖母当军师,害姑祖母输了整整一匣银锭子。”
荣晟帝笑,“那今儿谁赢了?”
“当然是阿衡哥了,他牌技最好。我也赢了一点,不过不多,后来把银子赏给服侍的人了。”
荣晟帝笑眯眯的听着,徐妃问,“怎么阿衡也在?”
“我让他去的,还有二舅舅,我有事跟他们说。”
徐妃追问,“什么事?”
“我不是听说二舅舅回朝任太尉么。我就问了他几个问题,我说你一直是掌兵辽北,你也不懂嘉平关的事,估计也不懂西南东南的军务,更不必提其他地方了。既然只知辽北,焉能就任太尉。太尉知全国之兵,不能这样胡来的。”荣烺爽快的说,“我觉着太尉不合适,劝他辞官,任个参知辽北军务的官职也就是了。”
荣晟帝徐妃吃惊极了,这,阿烺不一直跟郑家很好么。
两人互觑一眼,徐妃直接说了,“那参知军务能跟太尉比么?你跟郑家一向要好,这是出的什么主意。”
“我难道不是好心。若才不配位,担不起职差,才会惹出乱子哪。所以我才跟二舅舅去说的,太尉这官儿于他有些大了。”
荣晟帝道,“任什么官是朝廷的事,你怎么能私下跟阿骁说辞去高官而就低位呢?”
“我是好心,而且难道我说的是事实,二舅舅本来也只懂辽北军务,父皇你干嘛让他做太尉呀。”
“阿骁戍边多年,于朝有功。既回朝任官,自然要有所升迁。”
“戍边本就是将领的职责,父皇既欲酬他之功,给他一个合适的官位就是。若觉不够,再赏赐金银土地,怎么能随便弄这么高的官呢?当年老国公活着时也没任过太尉呀。”
“罢了。说不过你。你别瞎出主意了,这都什么事。明儿若阿骁请旨辞官,都是你的不是。”荣晟帝笑嗔一句。
“反正我是为二舅舅好,明明是父皇你赏赐太过。”
“这又成朕的不是了。”
“本就是这个理。”
荣晟帝与徐妃感慨,“咱们阿烺真是常有理啊。”
因知道闺女到大长公主府原来是劝郑骁辞官去了,徐妃甭提多喜欢趁意,喜笑颜开的说,“可不是么,就这牙尖嘴利的叫人愁。”
荣烺重重哼一声,荣晟帝徐妃都笑起来,荣烺也不好再板着脸,露出些微笑意。
第二日,郑骁果然当朝辞官,荣晟帝未允。
然后,郑骁接连上了三次折子,并说若陛下不允,他委实无颜上朝,荣晟帝只好答应,改任为参知政事,并赏赐金银田地。
荣绵也因此事抱怨了荣烺一回,私下与妻子说,“阿烺就是太心直口快了。”
“阿烺一直就这样。这也没什么,父皇不赏赐金银田产了么。”
“参知政事到底不如太尉体面。”
相较于虚体面,姜颖倒觉着金银田地更实诚。不过,郑家也不可能缺金银。其实如郑家这样家族显赫,嫡系子弟依旧去戍边的家族并不多。
当然,这也成为郑家权势过盛的缘由。
只是,一方大员,一方大将,本就是要掌一方大权的呀。
姜颖问,“春闱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等发了榜多安排些人手巡河就是。”
“这是什么缘故?”
“担心有想不开的举子投护城河。”
姜颖听了,忍俊不禁。
颜姑娘几人休沐回宫,各将自家事说与了公主知道。荣烺对乐平郡主的表态有些讶意,她虽与阿湘一直交好,但乐平郡主年纪跟祖母差不离,与荣烺并无私交。
现在许多人去她母妃跟前巴结,荣烺是有些遇冷的,倒没想到乐平郡主能向她示好。
颜姑娘带回父亲给公主的感谢信,荣烺打开,上面也是十六字,回道:
为臣之本,忠信诚义。
朝有殿下,幸之幸哉。
忠信诚义,这是臣子的本分。
国朝因为有殿下,让大家倍觉庆幸啊。
荣烺唇角微翘,既便与颜相相处不多,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你父亲实在过誉了。”荣烺客气一二,又赞道,“颜相字写的真好,望之秀美,内蕴其力。非常年苦练没这样的功力。”
“这倒是。我爹现在也有练字的习惯。”
颜姑娘顺带将父亲对镇北关的担忧细细告诉了公主,荣烺这才明白为何颜相坚决反对镇北换将了。
“颜相看得比咱们都远。”荣烺感慨。
她们想的都是杨大将军能不能守得住,颜相所思却不止于辽北,更在朝堂,在内阁。甚至,在御前。
颜姑娘替父亲留下些许余地,“我爹也不一定说的就对。他也不在辽北,既然他也认同杨大将军的本领,想来杨大将军对军务的眼光也是极出众的。”
“如果是我,我在渤海国那边,看到辽北换将,我有一百种法子试探出新守将的本领。等着看吧,若是辽北战事变多,那就是渤海国在试杨大将军的深浅。”
荣烺无需人劝,自己就说了,“担心也没用,咱们心中有数也就是了。”
她又能如何呢?
父皇又不是祖母,除非顺着父皇的意思,不然是劝不动的。而父皇的心意,不问可知。
荣烺想,还是先找齐师傅谈谈心。
结果还没等到齐师傅来上课,宫里就出了件令荣烺大无语的事件。
这事儿简直突破荣烺的想像力,若非亲身经历,她委实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蠢货。
事情是颜姑娘说的。
那是一天傍晚,大家放学后,颜姑娘亲自到荣烺偏殿同荣烺说的,“这事原也是件小事,对我没什么影响。可我想着,若不告诉殿下,未免叫这起子小人害了公主与徐娘娘的名声。”
荣烺便问什么事。
颜姑娘就照实说了,“中午徐娘娘着人送了两样糕点,一样玫瑰饼,一样雪花糕。这是娘娘的好意,给我送糕的名叫阿菱的小宫人送过糕后在我窗外嘀咕,不是说颜相已经罢官了么,这位姑娘怎么还在宫里也不回家去,每次送东西都要我们多跑一趟,也没赏钱,真抠搜的紧。竟说了这样的话。”
荣烺既惊且怒,当下站起来,“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当时我房里阿雀阿燕都在,她们都听到了,心下不忿就要出去训斥那小宫人两句,我说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在歇着,闹出来一则吵闹到大家伙儿,二则也令人多想。就将这事压了下去,想着傍晚再跟殿下说。”颜姑娘心平气和的拉荣烺坐下,“殿下也不必为个没见识的小宫人这样着恼。”
“这还了得!竟然有这种混账东西,我岂能饶了她!”这简直不用说也猜到是何缘故,她母妃前几天刚说了想让徐环表姐进宫做她的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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