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荣烺又长了知识,特认真的对姜颖说,“我听说有小宝宝的人要特别小心,不能随便动。皇嫂,你可别累着。有累的事儿就交给下头人办,要不就告诉我,我帮你办。”
“我不累。每天也要走动走动,总坐着也不行的。”姜颖笑眯眯的。
她这胎来的不快不慢,能有孕当然是好事。姜颖心境平稳,同郑太后说起丁璎进宫的安排。
郑太后随便听了听,“按例就是。”
姜颖也就没再多提。
荣烺一回宫,宫里都添三分热闹。
她这一回来,大家也要来宫里看看她的,何况还都收到荣烺从开封带回的土产。公主殿下出这样的远差,还都想着咱们哪。
可见没白交往一场。
郑夫人带着郑锦郑绣俩闺女与小姑子郢世子夫人郑氏还在宫门口遇到了,郑氏带着闺女荣玥,都不是外人,到了万寿宫,还有郑皇后、姜颖在,正一起说笑。
两家人先谢过荣烺的赠礼,都说东西好。
荣烺说,“开封自不及帝都气派,不过也是水陆幅凑的膏腴之地,商业繁华不让帝都。我看他们这些东西也不赖,就带了些回来咱们一起用。”
郑氏笑,“我们在帝都也都听说了殿下不避艰险,当差特别勤谨。”
郑夫人也说,“是啊。听说开封百姓都在赞颂殿下恩德。”
荣烺固然爱吹牛,这回宫吹好几天也有些累,她谦虚的说,“这都是应当的。其实我去的时候,灾情基本都料理妥了。我就是去瞧瞧,看他们差使办的怎么样,朝廷给的恩典有没有切切实实的落在百姓身上。”
“这就很不容易了。”郑夫人是很钦佩荣烺的,年纪这样小,就能替陛下出巡开封。虽说有忠臣辅佐,那也得荣烺自己提的起来。不然,再如何能干的忠臣,遇着废物也没用。
郑夫人笑,“殿下送阿衡的马,他也收到了。跟我说,待他有暇,亲自来同殿下谢赏。我就不替他谢了。”
荣烺说,“本就该阿衡哥自己来,难不成道谢还有替的,又不是离得多远。我也给阿弘阿弢留了两匹,让人给他们送去。”
郑夫人对郑太后说,“殿下有点儿东西净想着咱们了。”
郑太后道,“天生不存财。”
“干嘛要存着啊。有了好东西,当然是大家一起分享了。”荣烺生来大方,这话听的大家都笑起来。
荣烺又问起荣玥的婚期,“阿玥姐你亲事推辞到什么时候了,定下来没?”
荣玥有些羞涩,“定下来了,过了重阳九月半。”
“真好。阿玥姐你添妆礼什么时候,我给你准备了许多添妆礼物。”
“待过了中秋就是了。”
“原我还以为是阿玥姐你先成亲哪,结果叫阿锦姐抢了先。”
“这怎么叫抢先,原我就定的八月底。”郑锦道,“听说殿下贤明极了,亲自走访好多地方。快跟我们说说,虽不能亲自去,我们听了也长长见识!”
荣烺就把说了起码十几遍的“见识”又说了一遍,她的好处在于不是简单的重复,她每次都能从不同角度解说同一件事,还能说的趣味十足。
譬如怎么考查现管的官员,怎么分辨这官员是能臣还是废物,荣烺可有窍门了。
除了亲戚,另外如前官学馆长,今军器司司官白翡,还有现任官学云馆长也都收到荣烺的土仪——开封的茶叶。
白翡没想到,自己都不做官学馆长了,公主殿下还想着自己。
云馆长则有些受宠若惊,自己这做臣子的不给公主送礼还罢了,怎地公主出趟差使还给自己带土仪啊。
二人收到赏赐,自然要去谢恩。
荣烺随口问了问俩人的差使,没旁的话。
再有就是齐师傅来万寿宫回禀公务时,荣烺拉着齐师傅到她院儿里品梨吃茶。
“头一回听说品梨的。”
齐尚书说笑,目光一直落在荣烺这里,似是要亲眼确定女弟子的归来。
“没见识了吧。”荣烺说,“我这梨是刚摘下来的,我悉心照料一年才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可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梨。”
齐尚书嘴角含笑的跟荣烺去了小院儿,宫人支起桌椅铺好锦缎摆上茶点,最中间满满一大盘荣烺的梨,是又大又黄的白梨。
荣烺把最大最好的那颗梨放到齐师傅手里,笑嘻嘻的问齐师傅,“想我了吧?”
齐尚书咔嚓咬口梨,“不想。有什么可想的?”s
荣烺看齐师傅那嘴硬劲儿,心下直笑,跟齐师傅说,“我可想你了。”
“这话谁信?想我你不让我陪你去。”
“齐师傅你是管礼部的,那会儿都七月了,马上就是秋闱,你也离不开不是吗?”荣烺笑着问齐师傅,“你还写信给赵族长让他照顾我哪。”
齐尚书险没叫梨汁呛着,荣烺忙把帕子递给他,齐尚书掩唇咳两声,“你们都交流到能分享信件的地步了?”
“又不是别人的信。”荣烺打趣,“看不出齐师傅你还挺细心的。”
“我那就随便一写。”齐尚书说着随便,眼中已溢出无限笑意,“我的意思是,让赵子珉凡事配合殿下。开封从巡抚到知府都是新任,不见得能全权掌控开封官场,这时候就得士绅合作,毕竟殿下第一次办这样的大差使。”
“不过,即便我不写信,有颜相在,赵子珉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这怎么一样。颜相办的是公差,齐师傅你这是私人请托。”荣烺说。
齐尚书唇角弯起,眼角眉梢俱是自豪,“这次差使办的很好。”
荣烺得意的扭下身子,扬起大大笑脸。
齐师傅的肯定跟亲戚朋友那些没原则的夸赞可是不一样的,故而也格外喜悦。荣烺拿捏着一丁点小得瑟,努力装作谦逊的样子说,“我是尽了全力,就是不好也不能了。”
齐尚书看她那装模作样的样儿,强忍不笑场。
师徒间的温馨,许多话已不必多言。
“我这回可是长了大见识。”荣烺澄澈的双眸看着齐师傅,“许多事情。”
齐尚书明白荣烺说的那种心情。
真正办差与平时偶尔出宫逛逛可是完全不同的,真正的切入官场,与士绅、商贾、胥吏、百姓打打交道,才会切实明白官场与民间的复杂,才能切切实实踏在这江山上的——
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会更明白什么是官场,什么是民间。
师徒俩叙了不少话,直待齐师傅告辞,荣烺说,“我带了很多土产给师傅你哪。”说着令宫人捧出来,“还有两匹马,我让内侍给您送家去。啊!对了,赵族长也托我带东西给你。”
荣烺从宫人手里取过一个包裹结实的蓝绸包袱,打开来,包袱里是一个极精美的螺钿匣子,“也不知是什么,反正瞧着怪贵重的。”
齐尚书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引起荣烺好奇心,“不会吧?赵族长这么不靠谱?齐师傅你快点打开看看,要是对你不礼貌的东西,我正好借此机会整整赵族长,好出口气。”
齐尚书:看来她女弟子叫那姓赵的气的不轻。
齐尚书与赵珣也没什么秘密往来,便打开了,结果——
师徒俩俱瞠大眼眸!
就见匣子里摆的整整齐齐,蓝底黑字的封面,上面印着《古今诗词精编》六个大字!
师徒俩面面相觑,齐尚书拿起最上面那册,翻开书页,淡淡书墨香飘散,竟然真是诗籍。
荣烺把下面的都取出来,一套共十册,都是古今名诗。
荣烺翻过来看精编人,果然是赵珣。她说,“是不是赵族长把自己编的书送你一套,以做珍藏。”
齐尚书随便翻了翻,不大信赵珣是这样的好人。
“肯定是这样。”荣烺很信任自己的推测,“赵族长治学的本领也是不错的。”
“殿下是同他谈过诗词的事么?”
“没有。成天忙的不行,哪儿有空写诗作词啊。”
奇怪。
齐尚书一时想不通姓赵的为什么送他诗籍,索性不想了,那家伙素来与正常人不一样。
荣烺倒是想起赵公子科举的事,“赵族长的儿子今年秋闱,没问题的话明年也会来帝都春闱。我跟他家闺女交好,把齐师傅你送我的扇子转赠给了阿慧。若是阿慧拿着扇子到你府上,齐师傅你安排阿慧进宫,她是我的朋友。”
啊!
齐尚书顿时悟了!
嘴里应下荣烺的托付,心里已将赵珣骂了一千三百遍,混账玩意儿,这是嘲讽他给公主扇上题的诗不好!
才给他送来的诗籍。
混账东西!
春榜第七的家伙,竟然笑话他这个状元!
齐师傅扇骨捏的咔巴咔巴响。好吧,论诗才他好像的确不及那混账玩意儿!
齐尚书优雅闲适拉开折扇摇两下,“难得赵珣能送我这样雅正的礼物。殿下您多忙啊,日里万机的,以后这些闲事不用理的。”
“旁的可以不理,这是给齐师傅你的朋友送给你的礼物,我当然会带给你啊。”
望着一派诚挚的女弟子,齐尚书感慨,我家殿下真是个实诚人。
于是,齐尚书带着满满礼物回家。
第二日早朝就换了公主新赠的马,同样休假归来骑新马上朝的颜相、方御史见了,此刻两人终于明白史太傅身为公主经学先生却时常醋兮兮的心情了:
咱们跟着公主殿下风里雨里,才得殿下赠马。
这姓齐的小子,屁事儿没干,光在帝都享福了,竟然也得公主赠马!
公主殿下,您那亲朋好友的咱们管不着,可内阁里,你咋能依亲疏赠马呢!咱们可是有功之臣啊!
于是,不管素来板正的方御史,还是一向温和的颜相,都是瞥一眼齐尚书的新马,然后,俩人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默契的驱马走一块儿,心照不宣的都没理会神采飞扬的齐尚书——
切,臭美个什么劲儿!
你那是靠功劳得到的吗?
你那全是靠私交得的!
就是公主要赠,你怎么好意思收呢?!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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