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相好笑,“那得多谢你为现场考虑。”
“不用谢。”
这种厚颜无耻的“不用谢”也只有赵珣能应答的这般流畅自然。
“你没去拜访先生?”
“我干嘛去拜访他。就一座师名分。”
颜相真想说,阖着老子的信都白写了啊!
赵珣轻轻碰他手臂,“你不喝茶么?茶快凉了诶!可惜我这好茶。”
颜相的死亡视线扫过,他现在只想把茶盏咣咣砸赵珣头上!
赵珣坏笑,“你敢动手,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消息哦。”
颜相只得端茶喝两口,长叹,“真是祸害遗千年哪。”
赵珣未令他久等,自密匣中取出一份调查文书递给老友,“没什么用的结果。是赵家一个做行商的远亲族人鼓动了赵家人,他们才会觉着公主年少好说话,去围堵公主想求得恩典。赵家经这次清理应该没人敢,也没能力再冒头了。那个行商的尸身在汴河洛阳河道发现,具体哪儿遇害,应该是出了开封的事。”
颜相接过卷宗,一目十行看过。早在赵尚书族人围堵公主时,颜相就觉着这事恐怕不简单。他在开封城不如赵珣方便,就请赵珣帮着查了查。
官场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凡处理不好,难堪都是轻的。上次百姓围堵巡抚衙门便是前车之鉴。
不过,公主处置的相当好。
朋友间不必言谢。
“我明天回帝都。”
“哦。”
天空雁鸣阵阵,前方深秋将至,颜相微微眯细双眸。
第318章 灯灭之一二一
殿下
正文第三一八章
天气晴好。
柳嬷嬷指挥着宫人将公主殿下的被子拿出来晒的松软,梨花院那边的屋子也摆上鲜花鲜果,将屋子熏一熏。
不过公主回来肯定是跟太后娘娘一起歇,那边儿短时间也用不上。
还有公主殿下喜欢的果子,提前吩咐寿膳房预备下,公主来的信说了,特别想家里的点心,虽说也有御厨跟了去,觉着没宫里的味道好。
还有公主殿下院儿里的梨,除了实在熟的,还一个都没摘给公主放着,等公主回来摘哪。
看柳嬷嬷跟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郑太后道,“还得两日才能到帝都,你这急什么。被子都晒十几遭了。”
“奴婢这不是想咱们殿下了么。”柳嬷嬷比划个枕头大小,“这么小就在奴婢们跟前儿,从没离开过。这一走就是一个月,怎能不叫人想的慌。”
郑太后眼角溢出笑意,看向窗畔垒两排的信匣,普通信匣都装不下荣烺的信,每天都能捎回一本书那么厚的信。
里头还尽是自吹自擂的内容,看得人好笑。
人还没到,把回来的事都安排好了。
她回宫要吃啥喝啥,看歌舞啥的。
“叫舞乐司那里排两出新歌舞。”
“舞乐官早打听过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殿下不在,他们也怪寂寞的。”柳嬷嬷笑说。宫里对舞乐兴致最高的就是公主,凡有宴饮,公主必要宣舞乐司献舞奏乐。故,舞乐司一直与公主关系不错。
郑太后也不禁一笑。
其实,想念荣烺的也非万寿宫,荣晟帝也挺想闺女,时不时就要跟徐妃念叨一二。徐妃也想闺女啊,不过徐妃一直觉着,朝廷差使是大臣的事儿,这左都御史也不是懂事儿,上的什么没眼力的奏章,结果把闺女给弄开封去了。
于是,徐妃没少吹枕头吹,说方御史坏话。
荣绵算着妹妹回来的时间,打算亲自去接妹妹。
姜颖也说,“阿烺赶紧回来吧,她不在宫里,皇祖母那边儿都显得有些冷清。”
“这倒是。平常阿烺一个能顶二十口子。”
姜颖笑,“这回也辛苦阿烺了,我没想到这么久。”
荣绵说,“阿烺头一回出门,又是正经差使,当然得处处周全。她又左一个主意又一个主意,给有功官民百姓立碑,一来二去折腾大半月。不过,开封是河南第一重镇,先前又有赵家的案子,又有这场天灾。阿烺一去,算是把民心稳住了。
说来,该我亲去的。”荣绵有些遗憾。
姜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爽快的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就是我,若我哥有事不方便,我代为处理也没什么呀。再说,天下万事,殿下是必不能事事躬亲的,您只要掌控着把事情办好,这就行了。
我看阿烺挺高兴的,信写的又多又厚,总抱怨咱们写的回信太短哪。”
荣绵也不禁笑道,“谁似她似的,也不知怎地那许多话说。”
“阿烺可是一启蒙就张罗着写过书的人哪。”
“平时话也多到不行。”
只要想到妹妹,荣绵就开怀想笑,既思念又担忧,“也不知是不是在外头吃的不好,信里点了一堆想吃的东西。”
“虽说是带了御厨,跟在家用膳肯定不一样的。”
到荣烺回帝都那日,荣绵早朝后就带着侍从去城外接妹妹了。结果,荣绵刚到,就见妹妹正坐凤车生气哪。
荣烺看到兄长自然欢喜,朝方御史重重哼了一声,“以后我再不跟你一起办差!”
方御史板正着一张老脸,“那也是老臣之福了。”
一畔的颜相露出无奈又哭笑不得的神色,擦擦额角的汗,对荣绵微身一礼,“公主要骑马进城,方御史说这是正式回帝都,公主应该坐凤车。从早膳一直吵到现在,大殿下赶紧给评评理吧。”
荣绵立刻接收到来自妹妹与方御史的双重希冀目光,俩人都是往自己立场希冀的。荣绵想的是,我皇兄能不偏我好!方御史笃定,大殿下素来明理,断不能是非不分!
荣绵险急出一脑门汗,他先看妹妹,“怎么瞧着瘦了?”
“大概是被方御史气的。”
“臣一把年纪,从没听闻有气瘦的事儿。公主少诬蔑老臣。”
“哼!亏我一路上这么关心你。想你在开封城辛苦,累的又黑又瘦,我还叫人天天给你炖补汤喝。我看我的好你完全没放心上!”
“正因公主对老臣关怀备至。老臣方要尽谏忠言!”方御史铁板着一张脸,大概是想到公主殿下的确待他不错,方御史缓了声音,“殿下怎么能让凤车空着自己骑马呢。百姓一见凤车内无人,还得以为公主不在呢。”
“我不就在边儿上骑马么。”荣烺是想肯定很多百姓在街上看她,她骑在马上方便跟百姓打招呼。
“骑马的人那么多,谁能认出公主呢。”方御史道。
荣绵一想就知妹妹的臭美毛病犯了,一本正经的说,“坐在凤车里,大家肯定全都看凤车。宫人也骑马,女官也骑马。站街边儿离得远,看不大清的。还是坐车稳当。”
荣烺有些犹豫,问颜相,“这样么?”
颜相颌首,“自然是凤车更威风。倒是以后能改改凤车的车窗,夏车把车窗加大些,方便殿下与百姓打招呼。”
这话简直正中荣烺心坎,荣烺满意,“那就这么着吧。”怪不得颜相是首辅呢,不论是说的话,还是提的意见,都这么熨帖。
荣烺终于同意坐凤车进城。
方御史松口气的同时,也深深遗憾自己性子太硬,就是没有颜相这笑若春风的招人喜欢。
乘车之事解决,荣烺才想起她哥,拉着兄长的手问长问短,皇兄瘦了,穿这么点儿出城冷不冷,有没有想我……之类的话就说了半车。
荣绵在车外听着妹妹叽叽喳喳的说话,嘴角一直翘啊翘,觉着妹妹有些瘦了,不过,精神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待一进城,荣烺就不再说话,她端庄的坐好,一路都很稳重的进入宫门。
方御史颜相都直接跟着到万寿宫复命,荣烺别看年纪小,腿脚快的不行,也就颜方二人都年纪尚轻,不然真换个上年纪的老臣,还跟不上她步子哪。
探信儿的内侍就在宫道前侯着,远远见公主与大殿下一行回来,立刻跑回宫里报信儿。
嘉平大长公主、顺柔长公主都是一早就进宫来的,郑皇后、姜颖、徐妃等也早早来了。听到内侍回禀,顺柔长公主双手合什,“可算回来了。”她有些坐不住,“我去看看阿烺。”
荣晟帝笑,“一会儿就进来了。”
“我等不及,我先帮你们去瞧瞧。”顺柔长公主说着起身,姜颖说,“我跟姑妈一起去。”
“你可别动。”顺柔长公主忙拦了她。
姜颖笑着挽住长公主的手,“哪儿就一动不能动了。”
两人出门去,赶上荣烺正好进院儿。荣烺一见到姑妈皇嫂,嗖一下子就跑了过去,双手挽住两人,“姑妈、皇嫂,你们这是特意来接我么?”
长公主笑,“可是把你盼回来了。”
姜颖也说,“大家都想你哪。快,咱们进屋去!”
一进屋,那真是满满的一屋人。荣烺团团一礼,就奔祖母那儿去了。
郑太后张开双臂抱住孙女,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荣烺与祖母一起坐玉榻上,因为颜相方御史还在等着召见,荣烺就没有放开表达自己对祖母的感情,她屁股淘气的拱祖母一下,郑太后笑着挽住她的手。
嘉平大长公主都不禁心下感慨,当年彻底将林相击垮,也不曾见皇嫂这般开怀。
荣晟帝令内侍宣颜相方御史觐见,二人依礼而入,荣晟帝道,“你们的奏章,朕与母后都看到了,这一趟你们辛苦了。”
二人自不敢道苦,荣烺说他二人,“不用这么谦虚。”然后转头对父亲祖母说,“父皇、祖母,我跟颜相到的时候,方御史又黑又瘦的,一看就是受大累的。可把我心疼坏了,忠臣也不能这么使啊。我就让他好好歇息,他也闲不住。
好在颜相到了,方御史才能喘口气。颜相也是事必躬亲,有他俩在,河南巡抚、将军、知府才能稳住,重新整饬官衙。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可不像话了。
亏得有他俩,不然这次开封之行,断不能这样顺遂。”
哪怕是刚跟荣烺拌过嘴的方御史,也觉着公主殿下……仁义!他倒不是想听夸赞,可在官场,做的事总想君上知道的。
颜相的神色也愈发温和,谦道,“开封灾情能迅速得到控制,多赖方御史用心。臣随殿下到开封后,殿下对受灾百姓极为关切,每个受灾的坊区,殿下都亲自去走坊。郊外受灾严重的村镇,殿下也毫不畏苦,亲自去抚慰百姓,安排惠民药局的大夫每月去受灾的村落义诊,告诉大家陛下与娘娘的恩典。开封士绅百姓尽皆感怀,臣看有上一两年就能恢复。”
方御史亦道,“殿下以皇女身份巡抚开封,开封城官绅百姓无不感念天恩哪。”
大家都露出喜悦之色,郑太后荣晟帝母子更是神清气爽,救灾及时,更得百姓归心,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郑太后道,“此次开封灾情能迅速平息,全赖官民一心。方卿不惜身,百姓才能团结抗灾。公主年少,虽有爱民之心,若无你们辅助,也断不能将差使办的这般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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