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月都有宴会,时间一长,便成帝都闺秀盛事。
如今将到月底,荣烺想宴请藩王家的女孩,便停课一日,破例再开一宴。
她举行宴会颇有经验,时入初秋,天气不似夏天那样热,花园也有秋景可赏,虽不比春日百花初绽,也颇有景致可赏。
荣烺也请荣玥姜颖几人帮着一起招待受邀的宗室女。
结果,宴会还没开,郢王妃就进宫了,抗议荣烺只给楚王越王家的女孩子下帖子,不给郢王府的女孩子帖子,这实在有点偏心。
这是荣烺的事,郑太后让郢王妃自己跟荣烺说。要是郢王妃强势的表达不满,荣烺估计直接就能把她撅回去。
不知什么缘故,郢王妃转换风格,拈着帕子还时不时抹两滴眼泪,跟荣烺赔不是,说想必是家里女孩子得罪了公主殿下云云。荣烺受不了这种哭诉,说,“咱们不一直都在帝都么,平时常见的,楚王越王远道而来,我就没考虑你家。”
郢王妃道,“似我等老货,时时能进宫请安,常见公主的面儿,旁的孩子,哪儿有这样的福气。她们若能得见公主,听一听公主教诲,这辈子也便没白过。”
“您这可忒夸张了。”荣烺不喜人诉苦抹眼泪,便道,“既如此,我便一起派帖子,宫里也热闹热闹。”
郢王妃闻言转泪为喜,欢喜的说,“我回家一说,孩子们还不知要如何高兴。”
荣烺摆摆手,“可别这样。阿玥姐休沐都回家,郢王妃您也常带女孩子进宫,只是我功课忙,不一定能见到。只要知道咱们宗室的女孩子们都好好的,那就行了。”
随着年纪长大些,荣烺也会说些面子上的客套话了。
郢王妃给家里女孩子要来恩典,正是心情大好,遂笑道,“阿玥十天才回家一日,我也上了年纪,到底不比你们同龄人更有话说。”
荣烺陪着说两句话,因是中午,也不好不留郢王妃用膳。荣烺发现,郢王妃非但转换了风格,连态度都变了,以往在祖母面前,好像没这样恭顺,现在每句话都顺着祖母说,或者是在奉承祖母。
荣烺也未多想,用过午膳,她便回自己屋午歇去了。
因又添了郢王府的女孩,荣烺便跟荣玥打听郢王府各房的女孩子,荣玥都照实说了,郢王府女孩子也不少,加起来也有十来人,荣烺便一起下了帖子。
府中女孩子接到帖子后,裁衣做首饰的又是一通张罗,郢王妃难免添出些心事来,想着荣烺也是,给嫡出的派帖子还罢了,庶房那些还派什么帖子,这衣裳首饰都是开销。
不过,帖子都到府里了,郢王妃总不能让庶房孙女称病,只能让人称了金子取了绫罗给孩子们做去。
荣烺此次宴会颇是热闹。
女孩子们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人,再加上各自的侍女,服侍的宫人,满满的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荣烺生性最喜繁华,见这许多亲戚也很高兴,特意在花园的永乐轩招待大家。
荣烺先把荣玥姜颖颜姑娘郑锦介绍给大家,再请大家自我介绍,说来皇室亲戚多,荣烺与大家伙都是头一次见。
楚王越王都乃王爵,家中女孩子素养不差,礼仪也很过关。
荣烺问她们可欣赏过帝都的风光,便有楚王家的女孩子说,“母亲带我们去了天祈寺烧香,还去了三清观系吉祥缕。”
越王家的女孩子也去过,倒是郢王家的女孩子说,“我听说三清观的吉祥缕特别灵验。”
荣烺不禁好奇,“她们初来帝都的都去过,你怎么没去过?’
这女孩子有些羞涩,“女子怎好随意出门呢。”
荣烺说,“现在又不是以前了,外头都有女子做生意忙营生的,哪儿就要成天在家闷着的。”
她这样一说,倒把那女孩子说的手足无措起来,脸颊也有些微红。荣烺不想她尴尬,放轻了声音问,“你肯定没看新贞烈经吧?”
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荣烺道,“没关系,等一会儿我送你一本,你拿回家读一读。咱们女子断不可足不出户,今盛世在即,我们得为盛世出一份力才是。”
荣烺又问旁的女孩子,“你们读新贞烈经了么?”
楚王越王家女孩子们都点头,“朝廷把书发下来,家里便请女先生来讲了。我们也看了殿下写的书,长了很多见识。”
还有女孩子说,“不看都不知道外面有这许多的坏人。”
荣烺笑,“也不全是坏人,只是在外得有防备之心。不然咱们本就出门少,很容易被骗。”
荣烺又问她们在家都读什么书,做哪些消谴。楚王家女孩子说,“平时多是读《女诫》《女论语》,做些女红针线,陪长辈说话消谴。”
越王家也差不离,“以前有节日,家里有曲戏取乐。后来看了新贞烈经,我们也能出门走一走,去寺庙烧香。”
大家很谦逊,也问,“殿下在读什么书?”
荣烺读的书就多了,她课程也多,同大家一说,大家都说,“殿下读书好多啊。”
荣烺道,“这不多啊,都是平时上课要学的。你们在家也虽总读《女诫》《女论语》,那两本书有个一年半载也就学完了。有空读一读经史,经史也有意思。”
大家就问,“殿下有没有好书,给我们推荐的?”
荣烺就说了一堆她自己看的书,荣烺说,“咱们不似男人,要科举为官,所以,咱们读书便不必拘泥。喜欢什么就读什么,多明白些道理总是好的。”
大家说会儿话,便渐渐熟了。外面秋光正好,荣烺就张罗着一起做诗,这一做诗就看出来了,人家说在家只读《女诫》《女论语》的,多是谦虚。人家做的诗,很是不差。
要说最菜的,倒是郢王家的女孩子们,诗才好的不多,还有一首做不出来的。
好在荣烺并不勉强她们,更不取笑,大家借做诗一道玩乐罢了。
中午时,荣烺令抬三张方桌进来,拼凑成一张大桌,摆上美酒佳肴时令水果,大家一道饮酒联句。当然,喝的都是甜滋滋的果酒。
有过先前做诗的经验,大家也看出来,荣烺为人大方,并不因身份高便争强,见有比她强的诗作倒比自己做出好诗更高兴。
再有颜姑娘郑锦,做诗联句都不会让着荣烺。荣烺也半点不介意,这些女孩子也便渐渐放开,不再拘谨。
待下午,大家在一起或投壶或射箭,或在水边钓鱼休息。
总之是极热闹的一天,待傍晚大家告辞时,荣烺也有准备给各位姑娘的礼物。郑太后那里也赏赐了一回,虽皆是衣料首饰之物,贵在体面。
荣烺送她们走时还有些不舍,说,“反正你们且在帝都住哪,待下回咱们再聚。”
大家都说,“我们在宫外,也时时想着殿下。”
楚王妃越王妃见孩子们相处的很好,都是满脸含笑,说,“以后还有机会再聚的。”
郑太后亦道,“都不是外人,都是一家子哪。”
郢王妃心里也很高兴,凑趣道,“是。就是太后娘娘的话,都是一家子的姐妹。”与郑太后道,“娘娘,我瞧着咱们家这些孩子,心里真是高兴。”
郑太后笑,“哀家何尝不是哪。”
荣绵那边要散的早些,荣烺这边一散,几位王妃便带着孩子们告辞出宫了。
荣烺总结一番,“这人真不在于在什么地方。”感慨道,“按理,楚王越王都是外地藩王,他们两家女孩子都是读过书见识不差,还很懂革故鼎新,祖母,咱们写的新书,她们也都看过学过。倒是郢王家……”
荣烺大为摇头,跟荣玥说,“阿玥姐你当初进宫时,学识也不差啊。怎么其他人,都像没怎么读过书似的。”
荣玥说,“以前在家,我们就读三本书,《女诫》《女论语》和《贞烈经》,平时我娘还教我读读旁的书。其他姐妹,也有偷偷看旁书的,也有不看的。”
“其实我刚进宫时,学问也很平常啊。”荣玥说,“我是跟着公主,才开拓眼界,多读了很多书。”
荣烺道,“先不说旁的,祖母,明儿便赏郢王府的女孩子一人一本《新贞烈经》读一读。学问好坏,不能这么憋着,得开阔些。人家没钱人家,砸锅卖钱还供孩子读书哪。堂堂王府,就读三本书,这说出去人都不能信。”
荣玥心地良善,“公主,您把咱们上学读的书,也列出单子赏赐我家一份呗。”
荣烺一笑,当下就应了,“行啊。”
且不说郢王府接到万寿宫赏赐时的心情,荣烺宴请过三家王府的宗室女后,倒生出个念头,同祖母说,“祖母,我想下月初宴请在帝都的宗室女,看看她们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
郑太后笑,“在帝都的宗室虽不多,可也不少。便是未嫁人的宗室女,也得百来人,你得有个计划。”
荣烺点头,“分开来请就行了。”
王爵家都有郢王府这种不给女孩子读书的奇葩,普通宗室的情况又是什么样的呢?
荣烺有点想知道。
第153章
殿下
正文第一五三章
第一次宴请过普通宗室的女孩子后,荣烺见到了有别于宫廷贵女的另一种生活。这些女孩子穿戴便不大精致,不过,也都干干净净、鲜艳活泼。行礼的姿态有些僵硬,也能看出认真,都是恭恭敬敬的垂首行礼。
荣烺向来开朗,她每月都会出宫,知道外面人并不全是富庶的好日子。她令大家坐下说话,问过大家伙的姓名,略交谈几句,荣烺便心中有数。诗词曲赋、琴棋书画的话题一概不提,荣烺看大家拘谨的厉害,先带着大家在花园赏景,待略熟些,令宫人搬出投壶,一起玩儿投壶。
这是屡试不爽的游戏,便是身体纤弱如楚姑娘都很喜欢。
果然,这些宗室女慢慢放松开来。
再说话便不垂头盯着地砖了。
荣烺说起自己出宫的经历,“我吃过一家早点,是卖肉馒头的,味儿还不错,我吃了四个,还喝了一碗粥。”
“我知道那家店,自从公主您去过后,那家店就出了名,可多人去了。有一回我们家特意没做早饭,去他们家吃的。我觉着羊肉味儿的最好。”
“蟹粉馒头也不错。”另一个姑娘说。
“现在他家生意做大了,早上还添了好几种面,有一种笋辣面,吃了特别开胃。”
“南城有一家专门做面的店,他家足有二十种面食吃,最有名的是鱼皮面,鲜极了。”
荣烺问,“叫什么名字?”
“叫小何面馆。”
大家见公主喜欢听新鲜事,便纷纷跟公主介绍起来。别说,她们对帝都市井的了解比颜姑娘几人要深。
哪儿有什么店铺,即便宜又干净,还好吃。
还有帝都城发生的一些新鲜事,现下流行什么曲子,都说的头头是道。荣烺说,“可见你们是常出门的。”
“我们也是托公主的福,以前只能走走亲戚,或是去朋友家里。后来公主时常出宫,许多女子都效仿公主,我们当然也不能落后。”这姑娘叫荣杏,生得一双明媚杏眼,说话也落落大方,“今年初我们都得了宫里赏赐的《新贞烈经》,我翻来覆去看了五遍,然后我娘、我爹、我弟都看了。我娘直说我们这代人有福。”
其他姑娘也纷纷说《新贞烈经》写的好,起码大家都能出门了。
听到这话,荣烺自然欢喜,笑道,“可见你书读对了,就是让大家能出门走一走,别总闷家里。太平盛世,就该热热闹闹的。”
大家纷纷称是。
荣烺问大家平时在家做什么,女孩子基本就那几样,有帮着管家的,有裁衣绣花做女红的,还有一位生得细眉细眼,皮肤白皙,极斯文的女孩子小声说了句,“练字。”
荣烺笑,“这正对你的名字。”这姑娘叫荣文。
荣杏同荣烺介绍,“公主,阿文是我们这里头最有学问的了,她是有名的才女。”
荣文顿时羞红脸,“我就是胡乱写一写。”
“那可不是,阿文写的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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