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晶晶一下栽倒下去, 牢牢抱住了辛敖的腿。
她脑袋还在翘起来的桌子腿儿上磕了下。
“你拿刀作什么?”
辛敖蹲下身把桌案扶正,面上笼罩着怒意。
作什么?
自然是……
还不等他开口,乌晶晶便飞快地道:“我不要做寡妇!”
辛敖噎了噎。
他绷着脸, 大马金刀地坐回去, 一条腿还被乌晶晶抱在怀里呢。
“怎么一回事?”辛敖厉声问。
乌晶晶:“嗯……事是这样的……”
辛敖突然打断她:“罢了, 你不要说了。此事叫辛离来亲自与我说!”
乌晶晶看了看他, 道:“反正父亲一早就知晓,我们好上的事呀。”
“那是一回事吗?我万没想到,他居然敢……”
乌晶晶只好先倒打一耙:“父亲, 你方才说什么,你不是我的生父……”
辛敖僵住了,一下喉中再吐不出半个字。
这下倒顾不上与隋离算账了。
一墙之隔,隋离似有所觉, 他推开医官,起身走回到主殿外。
他只想着多半辛敖要和乌晶晶说身世的事。
他却差点忘了……以乌晶晶的性子, 多半也会立即和辛敖交代他们的事。
隋离在门口驻足,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
……看来辛敖已经发过火了。
他再抬眸看辛敖。
男人僵直地坐在那里,脸上余怒未消, 瞧上去正处在一种极为尴尬怪异的状态之中。
隋离心下登时便有了猜测。
多半是辛敖要发火来寻他,乌晶晶便提起了身世的事, 辛敖一心虚, 便定定坐在那里, 动也不是, 不动也不是了。
小妖怪在维护他……
但此事,本就应当由他来承担。
隋离迈入主殿, 低声道:“父亲。”
辛敖一见他, 正要抄起手边的大印砸他, 但拿起来,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他绷着脸问:“医官如何说?”
隋离:“只说舟车劳顿,养一养就好了。”
“……哦。”
气氛越见尴尬,隋离却是主动上前一步,道:“帝姬一早便知晓身世的事了。”
辛敖面色微变:“什么?”
隋离:“因而父亲不必忧虑了,她会主动来见您,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辛敖心下隐隐是有感觉的。
只是如今经由隋离的口说出来,他才更确定了。
他心下浮动几点喜色,纵使这一刻情绪复杂得很,也还是禁不住在心中道,不愧是寡人的帝姬!
她还是知晓谁才是亲爹的!
她很爱我。
辛敖想。
“剩下的事,我与父亲说罢。”隋离又道。
乌晶晶张了张嘴。
隋离看向她:“先去沐浴更衣,想必等你洗漱完,食物也该备好了。”
乌晶晶很犹豫:“你……”
辛敖这会儿也冷静了许多。
他看了看隋离。
……倒是极有担当的。
“太阳,你先去吧。”辛敖也出声道。
乌晶晶这才松开了手,缓缓站起来:“哦,那你们不要打架。”
辛敖:“……放心吧,寡人一定不会杀了他。”
乌晶晶:?
辛敖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极有可信度,还再三强调道:“他也是寡人的孩子。”
乌晶晶点点头,这才走了。
“到底怎么回事?”辛敖拉下脸问。
隋离这才大抵将甘叔的事说了说。
想到甘叔竟然企图胡乱给帝姬配一个男人,辛敖气得肺都要炸了:“那人现在在何处?”
“半死不活的,还有一口气在。”
辛敖冷笑一声:“那便好。留着这一口气,寡人还要好好惩治他。车裂,曝其尸。”
隋离没有说什么。
他特地留了甘叔一命,正是用作平息辛敖的怒火。
辛敖发过了火,这才又道:“既是那燃香有异,帝姬可是自愿……”
说到这里,辛敖又觉得多余问了。
帝姬的胳膊肘一向是朝辛离拐的。
只怕还说不清是谁先主动的……
一想到这里,辛敖便觉得有些头疼。
只是到底是帝姬自己喜欢的。
说来,两个又都是他喜欢的孩子。
冷静下来再思考,他二人结合,除了不符礼制外,实则是最佳的选择了。
这样一来,他们还是会牢牢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们还是一齐唤他“父亲”。
他们照旧是最最亲密的一家人。
越想,倒越是美妙了起来!
这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隋离也拿不准辛敖会如何想。
也许会动手?不过隋离已经做好了准备。
半晌。
只听得辛敖沉声道:“寡人会再活久一些。二十年,三十年……”
隋离怔忡地抬眸看他。
与上一回坦白了之后,辛敖不正经的口吻全然不同。
辛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为何……?
隋离心中念头刚动。
辛敖又道:“我知你聪颖,颇有些手段。可将来若是叫你做了皇帝,只怕不出五年,你就活活累死了。若我活得长些,你和太阳也就能活在我的庇佑下更长些。”
辛敖未必是个英明的皇帝。
但他以军功起家,今日王位都是他自己杀出来的。他暴戾之名在外,除了他的亲兄弟,还真没几个人胆敢生出异心。
辛敖在一日,便能镇住朝局一日。
隋离怔了下,思绪都跟着顿了顿。
辛敖是这样想的啊。
他自然不知,他们本就是外来者。
他们不必在这个异界待上数十年,直到白头。
一旦修行圆满,达成花缘镜的条件,他们便能脱离此地……
辛敖不知晓。
他便只想着庇佑他们更长一些。
隋离想说些什么,但喉中好似被堵住了,半晌,也只道出来一个字:“嗯。”
“你二人已经这样亲密,昏礼自然也该提上日程了。”辛敖沉吟片刻,“明日叫太卜择一吉日罢。”
隋离躬身应声。
“叛军之事明日你再仔细与我道来。”辛敖将他上下一打量,道:“你也去沐浴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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