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长狸这般想着。
锁妖塔内,随之游已经来到了顶层。
阴冷湿润的塔内,遍地哀嚎之声如同地狱一般阴森恐怖,她手中的剑已经满是血红。
如同之前掌门所说的一般,这妖塔内,已生出大魔,这些妖怪都是这妖魔的麾下。j?g
这些窜逃的妖怪不愿被吸入罢了。
如今被锁回妖塔内,才算是给这妖魔上了贡品一般,供养得它滋生得愈发强大。
随之游已经杀光了妖塔内其他妖怪,如今便只剩这大妖了。
刚到顶层,一片金光竟陡然从那模糊不清的妖魔身上显现,竟纯净至极。
那妖魔被杀了这么多提供妖力的麾下却并不生气,一开口,声音却如梵音:“既已行至此,便莫要再造杀孽了。”
随之游:“……?”
她一时间想大笑出来,天底下竟有如此荒谬之事,聚集着如此妖魔之气的邪祟,竟劝诫她一个修仙人莫要再造杀孽。
随之游起先还想压抑住笑,但没多时,喉间爽朗的大笑声便回响在了妖塔内。
她道:“你在狗叫什么?你什么身份?我什么地位?嗯?”
第34章
随之游的心中毫无波动, 十道剑影歘然出现在身后,剑锋寒芒毕露,额前黑发吹起, 一双眼眸只有冷意。
那散发着金光的大魔却并不为她的话语所动,静静伫立在原地, 随后又开口道:“行至此, 说明你道心已成, 且需放下。”
何等荒谬!
一妖魔竟如此作态!
随之游两指并起,三柄剑影如流星直冲过去,身形晃动如一抹薄云。
“铿楞——”
剑影陡然被无形的法屏所击退挡回。
大妖仿佛轻叹了口气,如磐钟般的声音中竟透着几分慈悲:“如果你执意过来杀了我,便才是毁了你自己的气运。”
“笑话。”随之游收起剑影,一步步走过去,“我何曾被气运眷顾过。”
大妖继续说:“你此前遭遇的一切, 便都是天道予你的考验。”
它话音忽变得很轻,语气却又十分坚定, 直教人相信。
随之游冷笑一声, “哦, 难不成我还需感谢这考验不成?”
“你可知, 若你放下, 你会得到什么?”大妖的声音逐渐压低,仿佛带着诱骗, “且看罢!”
随之游一时不察, 脚下竟浮现一阵金光,仿佛要卷着她进入深渊一般。
糟糕, 难不成是中计了?
她心中暗想, 脑中却陡然昏沉一下, 一滴水液落在她额心,又在触及的瞬间绽放出一朵巨大鲜红,开得糜艳的花朵。
这一滴水如阵雨的信号,带来鼓点般密集的雨。
雨不断落入她身上,又不断为她点缀上无数大朵艳红花朵,轻柔的感觉紧紧包裹着随之游。
她感觉许多只白皙的,搽着香粉的,温暖的手在她身上轻轻动着。
黑发被谁握起,冰凉的银簪似乎插入发中,质地柔软昂贵的衣服披在身上。
“嘭——呜——”
鲜红的烟花炸裂在暗色天空中,又在燃烧的瞬间发出尖锐的悲鸣一般。
啸叫的风吹动着云霄中耸立一座建筑,那建筑丹楹刻桷,如飞阁流丹。内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无数提着红色灯笼的侍女袅袅走过长廊。
许多只白鹤飞过仙阁上方,唳叫的声音绕梁不绝。
悬空的建筑下是数千柄宝剑堆积而成的剑山,往来皆腾云、驭法器、立于剑上。
纵有九车齐驾的天君,却也先下架。
如此景象,比凡间盛唐竟还要华丽热闹许多。
“叮铃——”
清脆的银铃声响起。
天空一片暗沉,唯有万千星河都要落入她的脚下,为她搭做一座星桥。
低沉却厚重的声音凭空响起。
“这便是你的大道之路。”
“繁花似锦,如月当空。”
“何故不放下?”
万里天界,何来的风,吹得那空灵的银铃声都如此喧嚣?
何来的风,将这片华丽张扬的阁楼边檐挂着的红灯笼都吹动起来。
点点红,片片红。
秾艳的,热闹的,繁华的!
随之游这一刻走动着,或许是从走动在木质长廊中,或许是从众神参拜的主神之位往台阶下走,亦或者是走在万千星河中……
无尽而又漫长的修仙之路,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正果。
那声音又说。
“这些便是你未来成道的景象。”
“我看得见,天道也看得见。”
“既已历如此多险,最后一劫为何却不过?”
慈悲的声音中满是叹息,仿佛真是天道、是神佛、是五界——在传话。
诵经声响起,木鱼被敲响,供奉的线香已经点燃。
何处的声音响起,尖而细长。
“剑仙阁阁主——拜我闻道真神。”
随之游不再走动,站在原地,眼睛微微闭上。
她一袭正红色宝照大花锦袍,身上是锦绣云肩,白而纤细的手指上宝石臂钏、祖母绿扳指、环链,腰间环佩叮当,挂着绸缎流苏香囊。身后仙侍不绝,两边伺候的侍女打着扇子,华丽的宝驾在她脚下。
如此衣香鬓影,华冠丽服,红飞翠舞。
高悬的巨大月亮散发着干净又神圣的光芒,在这一片红中瞩目至极,映照着如今通身气派的随之游。
烈火烹油,繁华着锦——这边是得道后么?
拜我闻道,何等张狂!
随之游睁开眼,陡然间唤出剑来,腾飞云中。
无数神仙宾客惊呼,议论声骤起来,却又听见那该死的不知何处来的风又发出了“呼呼”声,紧接着数千道冰冷的剑气陡然袭击而来。
“咔啦——”
银盘被哪个侍女打碎了么?
不——!
悬空的巨大月亮竟被千道剑影斩碎,如星子般的碎片淅淅沥沥落在,引起众多尖叫声。
数千万光影碎片中,一道黑发红衣的身影飞起,又在转瞬间消失,并不停留。
她穿梭于这精巧建筑中,踏于白鹤之上挥剑肆意出剑,诡异神速的剑影直直朝着众神袭击而去,又激起更高的叫声。他们或施法反击,或四散逃逸,亦或直接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神仙的样子。
数道法术从席中溅射而出,与随之游的剑影缠斗,顷刻间按下那剑影。
众宾客顺着法术源头看过去,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只见阵阵金光,光芒逸散之处尽是玄妙佛法之慈悲。
剑影似乎还在挣扎,却已然失去了势头,奄奄一息被法术钳制住了。再望过去这始作俑者,却发现她早消失在了云边,飞过的白鹤唳声又起。
“叮铃——”
银铃声又起。
但这次,未曾有风,何故银铃响?
既无风,怎有幡动?
那剑仙阁周遭悬挂的仙幡为何在动?
红的幡动,白的幡动,黑的幡动——竟是一道身影,轻巧踩在阁上的灯笼上,然而脚步急促匆忙,仿佛夜行的刺客一般!
她再一转身,万千仙幡尽数自发碎裂朝着她涌动飘逸过来。似天女献舞,又似奇技淫巧,如活物般舞动。
“哧拉——!”
一剑寒光毕露,生生从万千绸缎中刺出!
“当啷——!”
那身影持剑砍向金光,如同砍在了磐钟上一般,留下震响。
一道裂痕从金光中浮现。
刹那间,剑光破碎,万千景象皆攸然消逝。
镇魔锁妖塔内,大妖颤颤而动,却并非惊恐,反而大笑。
随之游从起先那金光中而出,握着剑,表情平静,“这就是你的手段?”
“这是你的未来,只要放下杀孽。”金光又笑,“未曾想,你宁愿自毁前途?明明天道给你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何等糊涂!”
随之游拔出剑,“留个遗言吧,怪物一般都得有些名台词。”
大妖低吼了声,话音却带了几分怨憎,“我将成魔,本应登帝,五界皆知此事,若你斩我则五界气运大变,你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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