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羊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半山腰的刺以,他迅速从山坡上进入山谷。
祁白笑道:“刺以你来得正好,来来来,快帮我们按住它。”
见到狼泽和祁白的架势,刺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羊罗祭司说头羊现在不能吃。”
祁白举起手中的石刀:“不吃它,只剃它的羊毛。”
祁白以前听说过,即便是熟练的工人,在剃羊毛的时候也可能划伤羊的皮肤,所以他今天特意带来的是一把并不算特别锋利的石刀。
只是因着石刀的不锋利,所以想要齐齐整整地将羊毛剃干净,也就变得困难不少。
祁白将最后一坨羊毛扔进藤筐中:“行了,就这样吧。”
刺以看向头羊的目光,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些同情。
只见它身上原本厚实的羊毛,此刻变得参差不齐,有的地方能看到毛皮下的粉色皮肤,而有的地方却又有着厚重的一块,简直有些惨不忍睹。
这对于他们这些一向对皮毛十分爱惜的兽人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精神折磨。
祁白轻咳了一声:“害,它们也不懂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就这样吧,我再练练,以后一定能越来越好。”
打开窝棚大门,将那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缩水一大半的头羊扔回窝棚,刺以有些心惊胆战地问道:“这毛,还能长出来吧?”
“当然能了!”
祁白摸了摸下巴,他想到兽人们的皮毛和普通的野兽是不一样的:“你们说兽人的皮毛剃了能再长吗?”
狼泽和刺以同时后退一步。
第92章
祁白身后背着打水的竹筒,手上捧着洗漱的用具,踢踏着新做的草鞋,往瀑布边上走去。
通往瀑布的小路上,来往着不少同样过来打水的族人。
狲青和小狲源一人背着两个大竹筒,正从对面往部落走去。
祁白笑着喊道:“狲青,狲源。”
听到了祁白的喊声,两人脚下的步子加快:“豹白,有什么事吗?”
祁白点头:“前几天咱们学的这些数字,你们觉得怎么样?”
狲青两眼放光:“我们还可以到你的山洞继续学吗?”
“不用来我的山洞了。”
见祁白摇头,一直伸着脖子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小狲源,小脑袋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迅速耷拉了下去。
祁白还很少见他反应这么强烈呢,伸手揉着他的脑袋:“前几天是想着先教给你们几个试试,看看你们喜不喜欢这些。既然有人喜欢,那么从今天下午开始,我每天都会到集体仓库前面的石壁前授课。”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是想麻烦你们,将这些消息告诉所有族人,只要大家想要学的,都可以过来。”
狲青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太好了,以后我们也能数到十了!”
祁白轻“哼”一声:“数到十算什么,你们以后每个人都至少得数到一百才行,否则可别出去说你们是我的学生。”
小狲源的嘴巴微微张开,可是他的话却从他哥哥的口中问了出来。
狲青愣愣地看着双手:“一百,那得是多少啊!”
祁白露出一排小白牙:“只要你们愿意学,很快就能知道一百有多少了。”
“我们一定会好好学的,”狲青紧紧看着祁白,随即便拉着小狲源转身往部落中跑去,“我们现在就去通知部落中的所有族人!”
祁白在他们身后,将手放在嘴边:“先谢谢你们啦。”
祁白先在下游洗漱干净,随即才走到上游,将竹筒放到瀑布下面,将六个竹筒全部打满水。
其中三筒水倒进水缸,剩下的三筒祁白直接提着进了小菜圃,在小菜圃中浇上水。
将鸭鸭房间的竹门打开,三只小凫鸭就熟门熟路地拍拍小翅膀,溜溜达达地跑进了隔壁串串的竹屋中。
祁白在三只小凫鸭出壳后的第三天,终于还是敲碎了第四只凫鸭蛋的外壳,而里面的小凫鸭果然早早就没有了气息,祁白在外面挖了个坑,将已经挣扎发育到一半的蛋蛋埋了起来。
不过说实话,能在兽世这样的环境下,将三个小凫鸭成功孵化,祁白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三只脚上系着绑带的小凫鸭走路左右摇摆着,很快就跑到了串串的身侧。
凫鸭中雌雄鸟的毛色差异还是很大的,雄鸟颜色艳丽,雌鸟羽毛为灰色调。
只不过祁白毕竟没有见过其他凫鸭的幼鸟,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些小家伙们会一直这样,还是再长大一些,会换上新的羽毛。
祁白将竹筒中最后剩下的新鲜水倒进串串和鸭鸭的水盆中,摸着串串脖颈上的毛毛说道:“其他羊可都要剃毛呢,你有我当靠山,咱们不用剃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威风?”
串串没有意识到祁白正在诓它,高兴地蹭着祁白的手心。
上午跟着采集队外出采集,祁白回到部落中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直到听到隔壁有人开门的声音,他才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
祁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从竹桌上将黑色的石板和白色的石块捧了起来:“狼泽,我要到部落中去教大家学习数数了,你要一起去吗?”
狼泽显然是刚刚才狩猎归来,他的身上还沾染着水汽,显然今天的战斗他又是冲在最前头,身上溅了血,这才一回来就去洗了澡。
狼泽从身后的柜子上,随意摸出一块神木之水:“走吧。”
祁白见状抿嘴笑着,与狼泽结伴走下石阶。
部落集体仓库原本是大家最先一起居住的集体山洞,此时集体仓库旁的空地上,已经坐满了部落的族人们。
幼崽们成为了人群的中心,每个孩子的身边都围着几个大人,不停地向他们打听着要怎么数数。
羊罗和猴岩坐在人群的外侧。
羊罗脸上的神色倒还算正常,毕竟这些数字对于他来说,并算不上什么难事。
然而猴岩的神色却有些严肃,不时就要整整自己的兽皮衣。
祁白和狼泽在人群前分开。
狼泽如往常一样,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也没有顾忌什么,随手便开始把玩起手中的神木之水。
坐在狼泽周围的人,一开始还会好奇狼泽手中的东西,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站在最前面的祁白吸引了过去。
只见祁白将手中的黑色石板卡在石壁的凹陷中,拿起手中的白色石头,刷刷便在石板上写下了一长排数字。
“这些就是幼崽们这几天学习的数字,从今天开始,我会教大家。一天两天的学不会也没有关系,我们慢慢地学□□能将这些数字记住。在大家记住了这些之后,我们再来学习更多的知识。”
“好!!”
“兽神在上!!”
“感谢兽神!”
祁白冲着仍旧有些坐立难安地猴岩笑了笑,转头冲大家说道:“那我们开始吧。”
天空中的云彩随着微风时聚时散,山林间树影斑驳,忽而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然而石壁前这一块阴影下的时间却仿佛被封印,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无法传入其中。
不论是原本坐在人群外的,如今已经挤在人群最前面的羊罗和猴岩,还是拿着神木之水,原本只是有些好奇,并没有将学习数数当成一回事的狼泽。
所有人都只能听到祁白的声音,在这一刻,对于黑山部落的所有族人来说,这声音就宛如兽神的神音。
祁白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彩霞,捻了捻手上白色的粉末:“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大家赶紧回去吃饭,一会儿大家还得训练呢。”
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意犹未尽地彼此讨论起来。
祁白和狼泽走在最前面,他看着狼泽低头思索的样子,不禁问道:“是哪里没有听明白吗?”
“不,你讲得很好。”
祁白眨眨眼睛,他也是第一次当这么多人的老师呢,其实他也很紧张,不过好在大家似乎并没有发现:“那你在这愁什么呢?”
狼泽:“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可以将这些文字学会,或许可以制作出更容易分辨方向的记号,狩猎队外出的时候,目标就会更明确。”
祁白跟着狩猎队外出过好几次,自然知道他们留下的记号是什么样的。
不论是在树上做出擦痕,又或者是毁坏一些灌木,兽人们现在做的记号,大多都与猎物们的行为有所重合。
好处就是能够在密林中隐藏自己,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几天之后才发现的痕迹,猎物和兽人的气息都散去,就很难判断这些到底是不是同伴们留下的印记了。
祁白拍拍胸脯,不就是设计一套简笔符号嘛:“你想要什么样的记号,我可以帮你画,保证又清晰,又简单,咱们自己人一看就懂,其他人绝对看不出来。”
狼泽握紧手中的神木之水,轻声答应道:“好。”
两人回到山洞,这一下午狼泽基本上就没有分一点时间给他手中的神木之水,而他一个人想要将木轮加固,再做出供部落族人们使用的骨刀,时间其实一直都是很紧迫的。
祁白拉住狼泽的胳膊,阻止他继续往自己的山洞前进:“就在我这吃吧。”
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两个小藤筐:“反正你的食物本来就放在我这里了。”
现在气温还没有太高,狩猎队现在带回来的猎物也开始有了剩余。
羊罗便每天上午将前一天的猎物处理完毕,多余的肉用盐腌制阴干,其他肉全部切好分开,和采集队带回来的食物一道装好,只要回到部落就能领取一份。
因着狩猎队每天回家的时间不固定,祁白便每天都帮狼泽将食物带回山洞。
祁白将藤筐打开,今天他们一人分到了一大块新鲜猪肉,以及一些新鲜的野菜和浆果。
祁白就打算简单吃一点烤肉。
他先是将猪肉最外侧的一层肥肉切下,野兽身上的肥肉并不是很多,即便是猪肉也大多都是劲道的瘦肉,这些肥肉祁白打算待会儿熬一些猪油。
在大石板下填上木炭,祁白在石板的边上一边将五花肉切片,一边一片片摆好。
不用一会儿的工夫,两人的晚饭就做好了。
而狼泽就没那么轻松了,即便吃饭的时候,一只手也始终没有放下神木之水,毕竟这东西,只要散了力,就立刻会慢慢变硬,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理。
一顿晚饭结束,部落的广场前生起了火堆,族人们已经自发地开始进行训练。
羊罗巡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之后,示意貂兰让大家聚集起来。
羊罗的面庞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深邃而神秘:“黑山部落,是受到兽神庇佑的部落,而兽神最是厌恶泄露秘密的兽人。”
羊罗的目光扫过祁白,转向狼泽的手心,又慢慢看向每一个族人的眼睛。
羊罗双眼逐渐湿润,双手颤巍巍地张开:“还记得我们第一天才到这里的场景吗,我的孩子们,我们应该感恩兽神,感激我们现在的生活。”
族人们静默不言,但是每个人的眼中都带上了对过去的缅怀以及对未来的期盼,就连祁白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与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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