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柯老师,受教了。”宁寒柯嗓音有些促狭,他起身,在女生有些屏住呼吸地后退时,忍不住地伸手,但却只是重重地揉了下她的头。
“去学习吧。”宁寒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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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拖着明亮的光影降临,一切都被镀上了金色的绒边。
一考室,今年夏初才装好的空调却突然不制冷,让人像浸泡在蒸笼里,头顶上呜啦呜啦疲惫打转的电风扇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柯简抬头,看了眼窗外因曝光过度而瞧不清的景色,她用纸巾擦了擦鬓角的汗,又开始俯身做题。
时间如流水。
也许某一刻不觉得,可一旦用具体的时间点进行对比,就发觉缥缈地仿佛南柯一梦。
傍晚,六科考完,柯简难得没及时收拾东西,而是坐在走廊处的椅子上,越过半腰高的瓷墙往外眺望。
桌椅是因为排考试座位而被移到了教室外,一旦到了晚上没了光线,大家都会回寝室学习,或到教室里抬根凳子和别人分享同一张桌子。
柯简每次一考完就回寝室,室友都会安静地自己复习,柯简也许平时会跟她们一样,等宿管阿姨打着手电巡逻完毕后偷摸着点台灯再开会儿夜车。
但考试期间却不会,一到点就准时入睡。
一直都没机会专注地看一次落日。
玫瑰金的晚霞逐渐隐没在一片墨蓝色里,像是被人徒手揉合过的深色颜料,浓郁、深厚、层次分明。
淡积云绵软地流动,房屋的背脊,远方的草地,婆娑的树影,一切都沉静下来,拉长了呼吸。
柯简单手撑脸,等待最后一抹光亮散去。
宁寒柯看见她的侧影。
纤长的睫毛,漆黑的瞳色,秀挺的鼻梁,以及落入白皙脖颈的碎发。本来想突然吓她一跳,但却不知怎的,敛去了声音,站在走廊外,同她一起安静地看起了落日。
突然,一束光打断了他们。
“哇。”杨老师看了眼手机里的成像,忍不住道,“这就是青春啊。”
柯简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站有两个人,从座位上起身,叫了句“杨老师”。宁寒柯扬了扬眉,却道:“老师,你怎么偷拍啊,好歹给我说一声,拍得好看点儿。”
“本来就不想拍你。”杨老师嫌弃道,“人家柯简坐这拍得多好看,你非要凑个大脸盘子在旁边。”
柯简偏头笑了下。
话是这么说,但杨老师还是没忍住将照片传到了q.q空间里,还配了个“16岁的少年与晚霞”的文案。
一瞬间,评论区就被已毕业的老油条们所攻占。
【哇!好美啊,景色和人都是】
【想高中了呜呜呜...】
【绝了,好像电影海报啊。】
【杨老师偏心啊,明明还坐了个漂亮师妹,怎么就少年了?】
【这张照片真的好有氛围感啊。专注的少男少女,和即将隐入地平线的灿烂夕阳,像是渐渐逝去的青春,却又依旧等待着黎明的升起。】
杨老师难得兴致好,还回复了几个人。
【想就回来,欢迎慰问我们孤寡中老年人】
【毕业了就把语文丢给我了?谁告诉你少年仅指男生?】
【还得是我们语文课代表有文采啊】
柯简有些脸热,抬手将座椅移回教室里。
宁寒柯却语词不清地缠着杨老师,陪着她一起回了办公室,路上还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杨老师,我觉得我这次肯定能考及格。”
“?”杨老师气笑了,“那你还挺骄傲。”
宁寒柯摇了摇头,态度诚恳:“虽然拖了大家的后腿,但我已经进行深刻反思了。”
“这次我六句默写全都写完了。”他道。
杨老师点了点头,像敷衍小孩玩闹的长辈:“知道了。确实有进步,不过,暑假作业该有的你一样也少不了。”
“......”宁寒柯:“没事,老师都是为了我好。”
他还十分懂事地为老师拧开了门把上,高高的个子站在一侧,让她先进。
杨老师奇怪地打望了他一眼,悠闲地拧开瓶盖喝了口枸杞茶,“你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我下班。”
宁寒柯思索片刻,又环视了一圈空旷无人的办公室,有些迟疑地开口:“老师,要不你把刚拍的照片发我份?”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宁寒柯这奇怪的态度却让她有些生疑,“你要照片干什么?”
宁寒柯看着杨老师,一本正经:“我以后有可能会去当明星,怕不好看的照片流露出来以后有黑粉诋毁我,所以,未雨绸缪,我得先检查下。”
“......”杨老师忍不住啐他,“滚蛋!”
说着就要推他出办公室门。
“诶诶诶,”宁寒柯叫,“好了好了,老师是我偶像包袱重,我好奇行了吧!”
杨老师忍不住笑骂了句,“我早发空间了,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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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暑假后,奶奶的身体逐渐变得硬朗起来,基本自理已经不成问题,甚至每天饭后还在小区里溜达好一阵。
柯简怕她累,还是推着轮椅,跟在她身后。
有时候有认识的朋友跟她打招呼,老人总会眯眼笑,招手让自己叫人,然后跟别人介绍自己。
“都长成大姑娘了。”
“张开了,漂亮了。”
“成绩好啊,以后读书出来当大官。”
老人们表扬起人从来不吝啬语言,柯简每次都是腼腆地笑笑。害羞否认不是,眉开眼笑也不是,而是瞧见奶奶脸上隐隐的骄傲后,柯简只觉得可爱。
“你明天要去你妈那边吧?”老人坐在轮椅上,跟她闲谈。
柯简轻轻嗯了声。
“多去看看吧,你妈妈也不容易。”老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最亲的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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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简同简珍、继父陈建桦和陈欣一同在客厅里吃饭。
还有最后一道粉蒸肉没上桌,柯简坐在陈欣旁边,没有说话。而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单脚晃着拖鞋,无所事事地玩着搁在桌上的手机。
“嘶。”简珍用湿抹布包着盘子的边沿,却还是不小心地被烫了下,差点儿将盘子打翻。
柯简起身,叔叔没有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简珍笑道:“没事,我去用冷水冲下就行。”
简珍落座在她斜对面,给柯简夹菜,“多吃点这个,明目的,你平时学习用眼多。”柯简没有拒绝,将碗轻轻推前。
“欣欣,”简珍又叫道,“吃饭把脚放下去,你这样不礼貌。”
陈欣脱掉拖鞋后,赤着双脚,盘腿坐在凳子上。她稚气的脸上有些不开心,下意识地往餐桌主位看去,爸爸不也是脱了鞋两只脚踩在凳子上吃饭吗,妈妈只知道说她。
她不乐意地将脚放了下去,轻声嘀咕了两句。
柯简没有吭声,安静地吃饭。
“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叔叔道,用筷子在粉蒸肉里挑选,扒拉过一些纯瘦的粉蒸肉,终于找到块肥的,不满道:“你这做的什么,全是瘦肉,还怎么吃。”
“几十岁了,饭都做不好。”他嫌恶道,用纸巾擦了下嘴。
简珍没有反驳,只是跟他轻声提议:“你等会儿出去要不骑电瓶车吧?我放楼下的,充满电了。”
陈建桦冷笑了声,“你管老子开啥车,又没喊你充油费。”
简珍没再说话,陈建桦把筷子随意地扔在餐桌上,回房间去了。
柯简垂睫,眼里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厌恶。
那天晚上,简珍接到个电话,是陈建桦的,声音有些模糊。他断断续续地道,晚上跟朋友喝了点酒,开车被警察逮了,现在在派出所,让她带钱和身份证来一趟。
简珍有些着急地打了车往派出所赶,柯简只好留在家里照看着陈欣。
“姐姐,你还不睡觉吗?”陈欣洗漱完,换了睡衣,朝还在沙发上坐着的柯简问道。
柯简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不知道他们多久才回来,你困了你就先睡吧。”
“应该会很晚的。”陈欣拽了下自己的小枕头,“那我先去睡了。”
柯简嗯了声,“去睡吧。”
柯简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酒驾会怎样处理,简珍要多久回来,这么晚了她一个人打车去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不安全。
她丝毫没注意到,为什么不到8岁的陈欣会这么习以为常。毫不着急,甚至连好奇都没有,真完全出于小孩天真无虑的心性么。
后来柯简实在熬不过,先去房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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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4号,柯简满17岁的前一天。
宁寒柯之前就跟她说,他在外地和别人一起上某个物理协会组织的竞赛培训班,有个名校巨佬还偶尔过来给他们讲课。
柯简因为自学下一册的物理书,有时候也会跟他聊两句。宁寒柯已经把高中物理的所有知识学完了,昨天还跟她说了下伏安特性曲线。
“明天下午结业测试,最后一次了,终于要解放了。”宁寒柯道。
当天晚上,柯简收到了由文渠的礼物。他非常直男地送了她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具,柯简抱起毛绒小熊有些哭笑不得。
“你明天生日还和以前一样过?”文渠问。柯简几乎不过生日,周围也甚少有人知道她的生日。
柯简点了点头,“就和家人吃个饭。”
“行。”
柯简和家人吃完晚饭又散了个步,已经快九点了。估计宁寒柯刚考完考试,在收拾东西赶着回家,俩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早上。
柯简站在阳台上,双手随意地叠放在窗框上,看向今晚的月亮。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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