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绕过她,把寝室其他旮旯清理干净。
张艳看她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直接踩到了柯简拽的拖把上,怒道:“凭什么你们做卫生没做好,还要扣我们的分?你算什么东西啊,老子跟你说话还装聋。”
林紫涵有点和事佬的模样,拉着张艳,劝道:“艳艳,别这样,好好说嘛,她们也不是故意的。”
“老子就不想惯她这样。”
柯简冷冷地抬起眼皮。
“说够了吗?”她道。
“扣分的事,你心里没点数?”
“这周我和李萍哪天没有做卫生?哪次不是我们做好了先走了,你又弄脏的?”柯简连声发问,“是谁被子没叠整齐?是谁每天最后一个起床东西乱放乱扔?你洗漱洗衣服把地弄湿后不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柯简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冷感,像冬季沿岸礁石上扑打的海浪。
“哟,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轮到你们做卫生了,其他人就不能产生一点垃圾?只要你们做了卫生,别人再产生一点垃圾就是犯死罪了呗?”
这么多年来,柯简从没有遇见过说话这么夹缠不清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还总是振振有词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突然觉得这吵架毫无意义,因为根本没有辨清的可能。
“你先厘清你语言的基本逻辑再说吧。”柯简道,彻底丧失争论的欲望了。
可一脸怒气的张艳听了这句话后反倒笑了,尖利嘲道:“基本逻辑?你个考了200名的人好意思这么优越地跟别人提逻辑?”
“不知道地以为你像紫涵一样第5名呢,红榜一看,怎么才200?我以为a+班都是学霸呢,原来这么好进的啊。”
“十、二、班、之、耻,”她一字一顿地讥道,“是你吗?”
“啪——”整个寝室暗了下来。
柯简摇了摇头,淡声道:“拿着别人的成绩像自己的一样来炫耀和比较,你不觉得耻辱反觉得光荣,倒也算一种本领了。”
“这我确实比不了。”
之后,柯简再没理张艳的言语攻击,安静地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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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十分,柯简披着冷月的清光在校园行走。
她起的越来越早,昨天的吵架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段话——
“这个世界上存在不同维度的人。
二维生物想象不出三维生物的模样,因为没见过,而三维生物却能看清二维生物的肌理构造。
虽然三维生物可以向二维生物描述所看到的事物,但感同始终不及身受。
于是三维生物向着二维生物歇斯底里地喊:那是个球啊!
而二维生物很疑惑地回道:可我现在能看见的只有圆啊!”
倒不是说谁二维三维谁比谁更高级的意思,而是不同的人被环境打磨成不同的形状,对同一事物的看法观点总是有所差别。
这种差别甚至不全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还可以是自身之间的。
16岁的柯简并不会比26岁的自己更清醒更睿智更全面,也没有面对矛盾很好化解的能力。
她现在能做到的,无非是不受干扰地先做好应该做的事。
·
到教室的时候柯简依旧还是第一个,她例行打开日光灯,然后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认真地看书。
早上她一般是不会做题的,而是把之前学的内容以及做过的错题再重新复习一遍。
时间过得很快,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都来了,卡着最后五分钟,宁寒柯才不慌不忙地从后门溜进来。
这人像是熬夜过度了似的,两只手支住下颚闭目养神,等英语课代表上台领读了才揉了揉眼睛,勉强地从桌肚里掏出英语必修一。
他们跟着电脑音频里的示例跟读着附录单词,柯简按照发音以及括号里的音标在脑海里进行拼写记忆。
宁寒柯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眼睛盯着书,余光却瞥向旁边的女生。
他们被安排的座位靠窗,窗外有一颗高过屋檐的大榕树,叶片稀薄处漏下了几束浅黄的日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柯简穿着蓝白校服,阔大的袖口漏出的一段细瘦白皙的手臂,光照下隐约可见蓝绿色的血管。她脊背挺直,双手端正地捧着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书页,嘴里念念有词。
为什么有人连读单词都会这么认真呢,宁寒柯想。
他自小就享受着智商上的便利,别人拼死拼活想不出来的难题,他却觉得轻而易举,做出来似乎理所当然。
而对于背诵课文、记忆诗词这类琐事,却像是浪费生命一样无聊,他总是敬谢不敏。
他一贯抱着“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的态度,只有遇见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才愿意花时间琢磨下,而对待其余的事情总是漫不经心。
“没必要”让他抛去了很多烦恼。
但此刻,他也说不明白,自己近乎鬼使神差地拿起课本,并开始集中精力看书是受了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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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课上,周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出了一道题。
【在三角形abc中,已知sina=cosb+cosc,试证明上述三角形是直角三角形。】
“给你们5分钟,等下抽个人起来说思路。”
话落,所有人都开始埋头苦思,教室里针落可闻。柯简看着式子默了三秒,没有动笔,想了想和差化积与积化和差的公式,试着带入。
“时间到了,我来随便点个人。”周老师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大多数人来说却与催命符没什么分别。
“都把头埋着干嘛?地上有钱等着捡?”他道,眼睛循着教室内绕了一圈,宣判似的:“来吧,还是班长先来说下。”
林紫涵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声音有点结巴,“应、应该要用到和差化积公式?”
“嗯。”周老师应,“然后呢?”
“然后……”林紫涵垂头盯着草稿纸上化简的乱七八糟的式子,没了声音。
周老师叹了声,也不勉强,手掌扬下:“好了好了,坐下吧。”他又看了看,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他叫了章橘的名字,在对方非常豪爽的“老师,我真不会”下气笑了。
“柯简。”他点道。
柯简起身,望着黑板上的题,“还没证明出来,但是有一点思路,不确定对不对。”她道。
周老师点了点头,“说下你的思路。”
“若要证明一个三角形是直角三角形,我首先想到的是直角三角形在三角函数里的特征,比如说上述某个角它的正弦为1或余弦为零。”
“但是题目中给的条件明显不能化解成关于一个角的公式。于是我想到的第二点——直角三角形的某个角为90°,等于剩下两个角之和。”
“所以我将右项与左项挪作一边,右项就变为零了。初步设想的是,左项根据和差化积等方式进行化简,试试能不能提取出公因式。若能且当公因式不可能为零的时候,括号内的减项式子则必为零。”
周老师不置可否,只是朝她递出粉笔,招呼道:“上来写吧,看看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柯简拿着自己的草稿本上台,接过老师的粉笔,认真地答着题。
宁寒柯转了转手里的水笔,单手支颐望着女生写字的模样。
他小时候不学好,写字敷衍得像是喝醉酒了般歪歪倒倒,被他妈架着去少年宫里随老师学了一段时间的毛笔。
一是改改他狗爬的字体,二是磨磨他骄纵的性子。
结果他两不沾,除了应付式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好看外,在连续三四次不是将墨水蘸在老师身上就是洒到同学衣服上后,被他妈拎着后领滚蛋了。
学是没怎么学好,但倒也多少会看出点东西来。
比如,柯简的字是少见的柳体,棱角峻厉,一笔一划隐隐带着点刀剑出鞘的凌厉味道,很有意思。
柯简答题很流畅,当她落笔写完“∴ b=2/π”后,周老师赞赏地点了点头,让她回了原位。
“柯简同学的答题过程很完整,字迹也很清晰美观,大家都学习下。”他道,望着下面的人,“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是让你们说思路,而不是让你们直接给答案吗?”
“因为思路才是做题中最重要的。”他说,“有些人死记硬背了一些公式就开始做题,做对的大多靠的是一种感觉,或猜或试,即使解出来了也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样解题。”
“这是很危险的。”
“……”
林紫涵抬头看了眼黑板上可以称作完美无误的解答,握笔的指节有些泛青。
第21章 坏骨
“简宝, 你好棒啊。”下课后,章橘转过身来,在柯简桌上放了一小袋饼干, “给, 能不能给我讲讲这道题呀?”
柯简已经习惯于章橘的热情与大方,甚至很喜欢这么豪爽可爱的女生, 但无论对方第几次叫自己“简宝”,她还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可以。”柯简拿过书, 看了眼题。
“我草, 你们女生就爱肉麻。”陈科喝着水,听到章橘叫柯简的称呼,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章橘回怼:“你不知道吗?!爱翻白眼的男生非gay即娘!”
陈科闻言差点儿喷了, 下意识地把眼珠子牢牢锁在眼眶中央。
“宁哥, ”他惹不起, 换了个人搭话,“哥们儿几个准备下周五一起送你个大礼!猜猜是什么。”
宁寒柯昨晚熬夜打游戏,好不容易逮住点儿空闲小憩, 被叽叽喳喳地吵得心烦, 声音又闷又懒, “不猜,不问, 别说。”
“啧, 算了。”陈科自寻无趣, 又开始找斜对角的柯简唠嗑,“柯总, 你这次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什么礼物?”柯简疑惑地看着他。
“哦, 简宝之前回家养病了不知道。”章芸解释, “就是之前周老师在副班主任的撺掇下,让班委统计了班上同学的出生时间,说按照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把大家的生日做成表,然后每个季度过一次生日会。”
“今天晚上最后一节班会课,就是我们第一次的秋季生日会。”
“每个人都可以提前准备一个小礼物,做了游戏后大家随机抽取。”
“……”柯简揉了揉额角,反问他们,“那你们准备了什么礼物?”
章橘耸了耸肩,“我就送吃的呀,老师说了不用特意准备的,一个小礼物就好了,我打算送一盒手指饼干。”
柯简点了点头,又听陈科吐槽章橘道,“一点儿创意都没有,乏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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