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潇雅有句话也没说错。
他的确吞了唐氏集团,趁着股市暴跌,低价收购,成了最大股东,将其与国内的分公司合并,今天正好要开股东大会。
懒得到场,开个视频会议就行。
开会开到一半。
林昭就来了。
昨晚程宗遖改了密码,林昭进不来,只能按门铃。保姆在打扫卫生,听到门铃后去开了门。
林昭得知程宗遖在书房,一点也不客气,象征性敲了两下门就开门进去,看到他在忙,识趣的没去打扰,自个儿坐到一旁玩手机。
快十一点的时候,会议结束。
程宗遖关了视频,点了支烟衔在唇边,打开了助理发来的文件,正当看的时候,林昭走了过来,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文件。
“唐氏还真是你的手笔。这阵风都吹到洛杉矶去了。”林昭匪夷所思,“不应该啊,你要搞唐氏早就搞了,还能等到现在?唐元强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程宗遖掸了掸烟灰,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其他。
这顿时勾起了林昭的好奇心,连忙问:“怎么得罪你了?他有个项目不是巴巴的想跟你签吗?把你当祖宗供还来不及,哪还敢得罪你?”
“你去问唐元强。”
程宗遖看着电脑,眼皮都没抬一下。
“……”
林昭难免失望,可也没有再问了。
程宗遖要是不想说的事情,刀架他脖子上都不顶用。
不过,伴随着视线不经意一瞥,林昭看到了程宗遖手腕上的一圈齿痕,消了不少,但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哟,怎么了这是?”林昭抓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眼,立马露出吃瓜的表情,“被咬了,够野啊,你们昨晚这么刺激?”
在沙发上都那么刺激了,更别提在床上了。
“你可悠着点儿啊。别玩出事儿来了。”
程宗遖本来心情还算平稳,一听林昭又说这种话,昨晚的那种心烦意乱再一次接踵而至,他终于肯拿正眼看林昭,眼神凉飕飕的,毫不客气地警告:“管好你自己的事。”
林昭耸耸肩膀。
刚说完,程宗遖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起看了眼来电显示,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
犹豫了几秒钟,他还是点了接听。
“听说你又回京市了,不打算回家看看?”
还来不及开口,就有一道浑厚的中年嗓音传过来。
是他的父亲程茂鸿。
程宗遖始终相信,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父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了。现在公司全权由他负责,而他又常年待在美国,更没有联系的必要。
程茂鸿的语气并不算好,有点命令和质问的意思。
然而程宗遖却一点也不吃这一套,他置若罔闻,正要开口拒绝时,不料电话里又传来一道年迈又慈爱的声音,和蔼地叫他:“宗遖啊,我是奶奶。”
程宗遖的态度立马转变,笑着问好。
“中午回来吃饭啊,我和你爷爷好久没见着你了。”奶奶说。
程茂鸿为了让他回去一趟,还真是煞费苦心。
爷爷奶奶一直都在海南养老,年纪这么大了,还把老两口拉出来一起演戏。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不想去也得走一趟了。
程宗遖说了句“好”,然后便挂了电话。
将手头的工作快速处理完,他关了电脑,站起身往外走。
“我要回去一趟。”程宗遖说。
林昭跟上去,“那成,我先走了……”
“你跟我一起。”程宗遖打断,“饭点儿了,去吃饭。”
鸿门宴一个人去就没意思了。
林昭是他玩到大的哥们儿,他们家什么情况林昭不清楚?倒也没什么不能听的。
程宗遖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开车回了家。
程家老宅是位于二环的一座四合院,偌大的宅子却人气儿稀薄,显得分外冷清。
程宗遖从来都不喜欢这里,压抑感促使满院的绿植都充满了阴森气息。
不过在程茂鸿生病前,这宅子简直相当于他的后宫,住进来的都是他的莺莺燕燕,左拥右抱夜夜笙歌。
四年前,程茂鸿查出了肺癌晚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玩不动了,这才消停了下来,将外头的女人打发得干干净净,现如今就整日在这宅子里修身养性,喝喝茶下下棋钓钓鱼,过着退休生活。
停好车后。
路过院子时,撞见程茂鸿正一个人坐在石桌前下棋。
今儿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盛,花香浓郁。
短短几年,程茂鸿的头发全白了,他坐在一个轮椅上,即便浑身上下包裹得严实,还是能看出他骨瘦如柴的身形,他佝偻着背,捏着棋子的手病理性地颤抖。
独自下棋,看上去几分凄凉。
往日的一代枭雄,如今只剩下这一个破败的躯壳,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唏嘘感慨。
然而程宗遖却毫无动容。
走过去,不冷不热地开口:“爸。”
只有一个字,一个礼貌性的称呼。没有任何感□□情。
他们这可有可无的父子情倒也用不着虚假的嘘寒问暖。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错,还知道我是你爸。”程茂鸿冷哼了声。
程宗遖面不改色地说:“最近公司很忙。”
“是忙啊,我说你怎么洛杉矶京市两头飞,敢情这儿有了个温柔乡,你不忙谁忙?那姑娘年纪那么小能伺候好你?”程茂鸿放下棋子,瘦得凹深的眼睛看上去一股凶相,他阴阳怪气,“有给唐家养闺女的功夫,没说回来看看你老爹死了没有。”
第35章 许愿
果不其然。
从接到程茂鸿的电话那一刻起,程宗遖就知道这事儿已经传进了程茂鸿的耳朵里了。
对于程茂鸿的冷嘲热讽,程宗遖并无多大的反应,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吊儿郎当的样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自然是长命百岁。”
话锋一转,他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没想到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倒是灵通。”
“你有多少女人,那档子事儿我不管,随你想怎么玩,只是现在公司交到了你手上,就由不得你胡来。”程茂鸿将棋子重重地扔进了棋奁里,情绪激动,面容都狰狞了几分:“不管你是不是因为那小丫头片子,你也不应该这么草率鲁莽!”
唐氏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程茂鸿现在闲云野鹤一个,但这股风还是刮了个满城飞。后来知道了是锦程收购了唐氏集团,程茂鸿才觉得不对劲,于是找人调查了一下程宗遖最近的动向。
倒是没想到唐元强的继女居然跟程宗遖搞一块儿去了,要说唐家是故意把虞粒安排到程宗遖身边的,这压根儿说不通,要不然不会把唐家往死里整,程宗遖这一系列做法那纯粹就不想给唐元强活路。
况且按理来说,程宗遖根本不会喜欢一个乳臭未干还在吃奶的毛丫头。但突破点,的确就在她身上。
“你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
程茂鸿抬头看过去,直视着程宗遖漆黑的瞳孔,试图看出点什么。
程宗遖面上仍旧保持着笑意,走到程茂鸿的身后,手搭上他的肩膀,或轻或重地按着,一副孝顺模样,“您就安心养身体吧,公司的事儿就别操心了,至于虞粒,那就是我的事儿了,您就更犯不着操这份儿心。”
程宗遖处变不惊的反应,从容应对。语调也是那般温温淡淡,不了解情况的,还真以为这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也只有他们彼此清楚,这其中的暗流涌动。
程茂鸿刚才还试图想看穿他的心思,他怎么就忘了,他从来都看不透他这个儿子。
程宗遖很像年轻时的自己,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儿,可程宗遖的狠跟他不一样,程茂鸿的狠只局限于商场上的野心勃勃,程宗遖的狠是嗜血的、带着杀意的,他就是一匹驯不化的野狼,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尤记得,程宗遖喜欢赛车。
程茂鸿之前从来都不知道程宗遖有这种极限运动的爱好,他喜欢什么,程茂鸿向来不管,只负责给钱。直到程宗遖十八岁那年参加了一场地下赛车比赛,具体情况程茂鸿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人使了阴招,把程宗遖的车撞出了赛道,幸好他及时跳车,才没有跟着撞上峭壁。
赛车本就是高危的体育项目,可在美国却又非常的受欢迎,每一次加速都堪称死亡竞速。
跳车后在地上翻滚擦过无数石块,停下来时,他的左臂骨折,手指关节全部错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叫救护车,而是咬着牙,自己将一根根手指掰了回来。车子撞上峭壁后,四分五裂,燃起了火,在爆炸前,他从副驾驶拿出了一把手枪。
当那个人开第二圈即将路过他这里时,他右手握枪,即便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手抖得厉害,但子弹飞出枪口,还是准确无误地射在了车子的前轮胎上,急速而驰的车子失衡,轮胎摩擦着地面冒出了火光,刺耳的尖锐声贯彻整个峡谷,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程宗遖将那人拖下车,那人满脸的血,面容模糊,剧烈的碰撞让他意识也模糊不清。程宗遖一言不发,抓着那人的胳膊搭在一块石头上然后狠狠一脚踹上去,骨头断裂和嘶吼声同时响起。
程宗遖却没有罢休,他也疼得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可偏偏又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将那人骨折的地方又一下子复位了回去。然后再一次,踩断。让那人一次又一次的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就是这样狠的人,睚眦必报。谁让他不爽一分,那他必定百倍奉还。
那次,程茂鸿恰巧去美国出差,替程宗遖摆平了这件事儿,对方的那只胳膊算是废了,他自己也没好哪儿去,左胳膊里打了几根钢钉。
程茂鸿没想到程宗遖在美国学得这么叛逆,训了他一句,“你不想要命了?”
程宗遖不痛不痒地反问:“玩了这些东西,你觉得我还想要这条命吗?”
程茂鸿永远都忘不了程宗遖当时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阴森得可怕。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流露出来的眼神。并不想用这么尖锐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儿子,但是在那一刻,程茂鸿仿佛看见了一个极端的疯子。
潜意识里,程茂鸿是有些怕程宗遖的,因为他们父子的感情太薄弱,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生病之后这具身体太过破败,是一个弱者面对强者相由心生的恐惧感。
程宗遖的手一下下按着程茂鸿的肩膀,他不由想起了程宗遖曾经那个眼神,仿若寒风吹过,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程茂鸿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程宗遖的弦外之音。
话里话外不就是警告程茂鸿别插手他的事,尤其是那个虞粒。
看来唐家那小丫头片子在程宗遖这儿,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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